第1章 艾莉丝:2012年6月3日新罕布什尔州(第2/4页)
“我们才不管。”我放肆地回答。这时蒂莉偷偷给了我一拳,我则抓住她的头发使劲往后一拉。我的手还没有收回,蒂莉已经喊着“不疼不疼就不疼”,并就近在我胳膊上抓了一把。她长长的指甲顿时在我的皮肤上留下几道白色的痕迹。
“不疼不疼就不疼。”我揉着火辣辣的胳膊,硬着头皮说。有时候想想,这弱智游戏应该叫“自作自受”。
“我不想玩了。”我说。
“你瞧,妈妈。”蒂莉高兴地说,“谁都没哭。”
妈妈没有理会。
车里难得安静了一会儿。我们已经快到了,而我心里却不由得恐慌起来。和谐夏令营,我们的目的地,听起来并不像个令人神往的地方。营地的主人名叫斯科特·比恩,是我爸妈的朋友。过去他经常举办些子女教育方面的讨论会,妈妈和他就是在那类活动中认识的。后来妈妈开始给他做帮手,替他制作网站、发传单资料等。
现在妈妈又帮他创办了这座和谐夏令营。这不是那种常见的可以把小孩子送进去玩几周的夏令营,或者说白了,它更像“家庭营”。因为参与者必须以家庭为单位,一家人在这里共同生活一周时间,学习如何更好地相处。但那不是我们来此的目的。我们和其他两个家庭到这里来,是要帮助斯科特·比恩管理营地的,而且在夏天结束之后我们也不会回家,尽管这一点爸爸妈妈一直瞒着我们绝口不提。
“我要撒尿。”蒂莉突然说,“快憋不住了。”
刚才看那破石头的时候怎么不尿?我暗想。
妈妈叹了口气,“我们再有十到十五分钟就到了。能再憋一会儿吗?”
“不能。”蒂莉说,“我说了,已经快憋不住了。”
爸爸看了眼妈妈,“要停车吗?”
“看来得停一下。”妈妈说,“记得我包里还有些纸巾。”
爸爸把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我没有尿,就算有,我也会憋着。我才不要在这树林里头蹲在满地的松针上撒尿。
“好了。”妈妈说着打开车门,“跟我来吧。”
“和你一起?”蒂莉不满地说,“对不起,妈妈,我可不是拉拉。”
我甚至不明白拉拉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可以用在这里的词。
“够了。”爸爸气愤地说,可蒂莉已经关上了车门。
我看着她们朝树林深处走去。蒂莉最近长高了许多。13岁生日一过,她就像坐了火箭似的噌噌噌地往上蹿,如今竟比妈妈还要高些了。不过从后面看仍能分得清谁是大人,谁是孩子,因为蒂莉走起路来简直姿态万千,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不说,还老是低着头,根本不看自己要往哪里走。我觉得我比蒂莉要漂亮些,不过,这部分是因为她从来不梳头,再就是因为吃药,她变得有些肥胖。
车里静悄悄的,但爸爸很快打破了沉默,“宝贝儿,你怎么样?”
我耸耸肩,“还不错吧。”
“紧张吗?”
“有一点。”
“我也是。”
“你也紧张?”我奇怪地问。我不知道自己的惊讶从何而来,但爸爸的话确实让我大感意外,“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来啊?”
他转过身,给了我一个“要我说多少遍”的眼神。是啊,我们已经说过几百遍了。随后他说:“紧张并不是坏事。它只代表我们在尝试新的东西。”
我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便故意用一种特别伤感的语气说:“我好怀念汽车旅馆。”我知道这能把他逗笑。结果正如我所料,我也微微笑了笑。
爸爸妈妈对昨天夜里我们入住的汽车旅馆意见很大,因为他们在淋浴间里发现了一根头发,而早餐又只是塑料包装的小松糕。但我和蒂莉却喜欢的不得了。昨天夜里,我们兴奋得差点疯掉。我们从这张床跳到那张床,抢着按电视遥控器。房间里有快餐店留下的宣传单,晚饭时爸爸妈妈就让我们打电话订比萨,可他们谁都没有提醒我们,这顿之后我们将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不到比萨。
然而今天早上,我们两个却没那么多话。得知即将离开旅馆时——妈妈正在浴室洗澡,爸爸在收拾行李,并仔细搜寻房间,确保不落下任何东西。我们肩并肩躺在同一张床上,打开了电视机。这一次我们没有为了看哪个频道而争得不可开交,屏幕上出现第一个儿童节目时,我们便放下了遥控器。电视里播出的是《蓝色斑点狗》(5),对我们来说那是一档幼稚的低龄儿童电视节目,但我并没有觉得它无聊,反倒有种怀旧的味道。以前我们也经常看《蓝色斑点狗》,就在我们位于华盛顿的家里,可惜现在爸爸妈妈要把房子卖掉了。我们姐妹俩谁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是啊,从前的日子多惬意啊,我想用安稳来形容才最合适吧。好像你永远都不需要担心什么会改变。我记得有段时间,我以为蓝色斑点狗的小脚印就是所有线索的通用符号,我甚至还一厢情愿地想象,假如世界上到处都是那样的小脚印等着你去搜寻,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在旅馆房间里看的那一集,史蒂夫和蓝色斑点狗要解开的谜是:“蓝色斑点狗想修建什么?”
“没见过这么低级的谜。”蒂莉评论说,我们两个都笑了。可我们仍然安安静静地看了下去。爸爸妈妈也没有要求我们关掉电视,直到蓝色斑点狗和乔找到解开谜团所需要的全部线索。
到达和谐营时已经差不多下午4点。营地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温馨客栈”几个字,我猜那大概是这里的前身吧,也许斯科特买下这里之前就叫这个名字了。蒂莉吓坏了,以为我们迷了路,但随后看到斯科特向车子走来,便知道是这里没错了。
斯科特是个大高个儿,比我爸爸还要高些,白皮肤,红头发。我想他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人吧。在华盛顿时,我们见过不少次面,他总能想到各种新奇的游戏陪我们玩。可他自己并没有孩子,所以我有点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向他请教养育子女的问题。
爸爸停下车,耳边突然清静了下来。斯科特走到副驾一侧,为妈妈拉开车门,并伸手护住妈妈的头,免得她撞上门框。
“欢迎你们全家的到来。”他咧嘴笑着说。
“嘿。”我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但蒂莉仿佛已经受够了,嘟囔了一句,“终于可以下车了。”
“我们是最先到的吗?”妈妈问。
“没错。”斯科特后退一步,为妈妈让出路,“鲁芬一家明天才到,高夫一家倒是早该到的,不过里克发短信说,他们的车在康涅狄格抛锚了,所以会晚点到。”
我们其他三人这时也下了车,一个个伸伸懒腰,新奇地东瞧西望。我们站在一条用灰色鹅卵石铺就的环形车道上,身后是一排粉刷成不同颜色的小房子,前面是一大片草地,其间坐落着两三栋建筑,一条小径直通湖边。景色还不错,我心里想,就是感觉有点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