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 孤岛 1962年 第十七章(第3/9页)

乔治很快就泄了气。到达药店时他觉得非常尴尬。他告诉自己不会有事,但感觉上还是非常不舒服。同龄的许多美国青年正在南越的森林里打仗,他却在药店帮女人买卫生巾,真是糟糕透了。

药店有三条自助服务走廊和一个柜台。阿司匹林没有放在敞开式的架子上,而是在柜台上售卖。

卫生巾也在柜台上售卖,这让乔治感到非常失望。

他拿了一组六罐装的可乐。玛丽亚流了很多血,需要补充大量的液体。乔治在自助货架前流连了一会儿,但他无法逗留在那太长时间,令人尴尬的一刻终究要来临。

乔治走到柜台前。

药剂师是个中年白种女人。运气不坏,乔治心想。

乔治把可乐放在柜台上说:“我要买点阿司匹林。”

“要小瓶的、中瓶的还是大瓶的?”

乔治吃了一惊。如果药剂师问他卫生巾的型号他该怎么办?“哦,大瓶的。”他说。

药剂师把大瓶阿司匹林放在柜台上。“还要点别的吗?”

一个年轻女子拿着放着化妆品的购物篮走过来,排在乔治后面。年轻女子肯定会听见乔治和药剂师之间的交谈。

“还要什么吗?”药剂师重复道。

乔治,有点男人样,他对自己说。“还要包卫生巾,”他鼓起勇气,“高洁丝牌的。”

年轻女子忍住没笑。

药剂师隔着镜片审视着他。“年轻人,你是不是跟人打赌才来买卫生巾的?”

“女士,不是这样的,”他愤慨地说,“我的朋友病得很重,无法自己来买。”

药剂师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看见穿着深灰色西装,白衬衫,戴着白领带,胸袋里放着块折叠白手帕的乔治,药剂师说:“好吧,我相信你。”乔治很庆幸,庆幸自己外表不像个打无聊赌的学生。药剂师把手伸进柜台,从柜台里拿出一包卫生巾。

乔治惊恐地看着这包侧面印有“高洁丝”商标的卫生巾。他真要拿着它上街吗?

药剂师看出了他的心思。“要我为你包一下吧?”

“是的,谢谢你。”

训练有素的药剂师飞快地将卫生巾包进了棕黄色的牛皮纸,然后把包裹和阿司匹林一起放进购物袋。

乔治付了钱。

药剂师仔细地审视着他,目前渐渐温和下来。“抱歉我猜想你——”她说,“你和那个女孩的交情肯定很好。”

“谢谢你。”说完乔治便快步走出了药房。

尽管是秋高气爽的十月,乔治却出汗了。

他走回玛丽亚家。玛丽亚从药瓶中取出三片阿司匹林,然后拿着一包卫生巾沿着走廊往浴室走。

乔治把可乐放进冰箱,然后四下看了看。他看见小书桌的架子上放着一些法律书和几个放着照片的镜框。一张全家福里出现了她的父母和一个牧师模样的人,乔治猜测那个牧师一定是玛丽亚那位声名显赫的祖父。另一张照片是玛丽亚的大学毕业照,玛丽亚穿着学士服笑盈盈地站在学校的草坪上。除此之外,还有张肯尼迪总统的照片。房间里有电视机、收音机和收录机。他看了看玛丽亚拥有的唱片,玛丽亚似乎喜欢最新的流行音乐:玛丽亚拥有的大多是水晶乐队、小伊娃、布克·华盛顿,以及M布鲁斯乐队的唱片。床头柜上放着最近非常流行的小说《愚人船》。

玛丽亚还没洗完澡回来,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乔治接起电话:“这里是玛丽亚家。”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能和玛丽亚说话吗?”

声音有些熟悉,但乔治没听出是谁。“她出门了,你是——”看到玛丽亚推开门,乔治又说,“等一会儿,她进来了。”

玛丽亚从乔治手里接过话筒。“你好!哦……只是个朋友,他替我买了些阿司匹林……不算太坏,我会挨过去的。”

乔治说:“我出去会儿,你们私下聊聊。”

他很讨厌玛丽亚的这个情人。即便这个浑蛋已婚,他也应该到这儿来一趟啊!既然让玛丽亚怀孕,就应该在堕胎后照顾她。

乔治以前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见过这种声音。他真的遇见过玛丽亚的情人吗?如果像乔治母亲所说是玛丽亚的某位同事,认识也并不奇怪。不过电话里的声音一定不是皮埃尔·萨林杰的。

为他开门的黑人女孩出门时从他身边经过。女孩像个淘气男孩似的对他笑了笑。“是你做错事的吗?”她问。

“真要是我就好了。”乔治说。

女孩大笑出声,然后继续朝前走。

玛丽亚打开门,乔治走进房间。“我该回去上班了。”他说。

“我明白,你是在古巴危机之间抽空过来的。我永远不会忘了你对我的好。”和心爱的男人谈话以后,玛丽亚的心情明显好多了。

乔治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电话里那个声音!”他惊呼道。

“听出是谁的声音了吗?”

乔治大为吃惊。“你和戴夫·鲍尔斯有染吗?”

玛丽亚的笑声让乔治大感吃惊。“别逗了。”玛丽亚大声说。

乔治也觉得不太可能。总统助理戴夫已经五十出头,相貌平平,着装古板,不太可能赢得一个漂亮活泼的年轻女郎的心。

很快,乔治就意识到玛丽亚正在交往的情郎是谁了。

“哦,我的老天!”乔治对自己领悟的事实大感吃惊。

玛丽亚什么话都没说。

“你在和肯尼迪总统睡觉。”乔治吃惊地说。

“别告诉别人!”玛丽亚乞求道。“如果让别人知道,他会把我抛弃的。发誓别告诉任何人!”

“我发誓!”乔治说。

成年以后,德米卡第一次做了件无可争辩的错事。

他还没娶尼娜,但尼娜认为他会忠实于她,他对尼娜也有相同的期待。和娜塔亚睡觉显然背叛了尼娜的这种期待。

他原以为那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夜晚,但核战争并没有到来,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他没有真正和娜塔亚发生关系,但这也是个差劲的理由。德米卡和娜塔亚所做的事比真正的性交更亲密,更充满爱意。德米卡感到深深的罪恶感。他本不该是这么个靠不住的骗子。

瓦伦丁也许会在事情败露之前和两个女人同时保持关系。德米卡绝不想这样。欺骗了尼娜一次以后,德米卡的心情就非常糟糕,他绝不可能经常做这种事。对他来说,和两个女人同时保持关系还不如跳莫斯科河一死了之。

他必须把这事告诉尼娜,或是和尼娜分手,兴许告诉了尼娜之后再分手。德米卡无法生活在谎言的阴影里。但他发现自己非常害怕。这真是荒唐。他是德米特里·伊里奇·德沃尔金,是赫鲁晓夫身边的人,为一些人所痛恨,为大多数人所敬畏。他怎么会害怕区区一个女孩呢?但他就是不能面对尼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