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 枪声 1963年 第二十一章(第10/11页)
瓦利觉得自己还得吓吓警察。他卧在地上,翻了个身,撑起左臂。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还是指着地道后方开了一枪。
周围传来几声惊叫。
克里斯蒂娜问:“你怎么了?”
瓦利收起枪,继续往前爬。“我只是想吓吓警察。”
“看在上帝的份上,下次开枪前告诉我们一声。”
前面出现了灯光,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短了一些。前面的人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声,看来地道的尽头已经到了。头抵在克里斯蒂娜的鞋底,瓦利发现自己的爬行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爆炸声。
瓦利感受到一阵冲击波,但这阵冲击波并不强。他立刻意识到他们只是把手雷从竖井上方扔下来。瓦利在学校没怎么学物理,但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冲击力应该都是往上的。
但他能预见到汉斯接下来会干什么。确定没人躲在地道入口以后,他会马上派个警察爬下梯子,往地道里扔手雷。
前面的人已经爬出地道,站在废弃杂货店地下室的竖井中了。“快爬上梯子!”瓦利朝前方大喊。
克里斯蒂娜钻出地道,站在竖井里笑了。“这下放松了,”她说,“这是西柏林——我们自由了。”
“手雷就要扔过来了!”瓦利大喊,“尽快沿着梯子往上爬!”
带孩子的夫妇异常缓慢地爬着梯子,男学生和克里斯蒂娜跟在他们后面。瓦利站在梯子底下,恐惧和不耐让他全身发抖。他跟在克里斯蒂娜后面爬上梯子,脸贴在克里斯蒂娜的膝盖上。爬到地下室以后,他看见所有人都搂抱在一起笑着叫着。“卧倒!”他大喊一声,“手雷要扔过来了!”说完他率先卧倒在地。
爆炸声震耳欲聋,冲击波似乎把地下室震了几震。下方传来喷涌的声音,瓦利猜测是地道里的土正在往外冒。仿佛要验证他的猜测一样,一阵土和小石头落在他的身上。竖井上方的起吊装置坍塌了,整套装置掉进洞里。
噪声消失了。地下室里只听得见孩子的哭声。瓦利四下看了看。孩子流鼻血了,但似乎没有受伤,其他人看上去也都毫发无损。瓦利在竖井口往下看了看,发现地道已经塌陷了。
虽然在不停地颤抖,但瓦利却站得笔直。他做到了!他活着来到了自由之地!
可卡罗琳却没有一起来。
丽贝卡花了父亲的很大一笔钱从一位年迈商人那里买了汉堡的一处底层公寓。公寓的房间都很大,每间都可以让伯纳德的轮椅转身——甚至连浴室也行。丽贝卡买来了所有对腰部以下瘫痪患者有用的辅助措施。墙和天花板上装上绳索和抓手,可以让伯纳德自己洗漱、穿衣服、上下床。如果愿意的话,伯纳德甚至可以去厨房烧饭,只不过伯纳德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只会煮鸡蛋。
丽贝卡决心——痛下决心——尽管身有残疾,她和伯纳德也要尽可能地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他们要充分享受婚姻、工作和自由带来的幸福。他们的生活将是忙碌、多样而令人满意的。生活不如意的话,从东德的暴政下逃亡过来就没有意义了。
离开医院以后,伯纳德的状况没有任何好转。医生说他也许会康复,千万别失去希望。医生说他们将来甚至也许能生孩子,丽贝卡不应放弃尝试。
丽贝卡觉得让自己舒心的事非常多。她又能进行擅长的教学了,带年轻人领略这个世界拥有的巨大知识财富。她爱着伯纳德,他的仁慈和幽默让丽贝卡觉得自己每天都像身处天堂一般。他们可以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思想也不受任何约束。在西德,他们不用担心警察和密探的监视。
丽贝卡有个长期目标。她希望将来有一天和家人重新团聚在一起。她希望见到的不是生父生母——生父生母的遭遇虽然令人悲痛欲绝,但他们距离丽贝卡已经很遥远了。把她从战争的地狱中拯救出来的是卡拉,在穷困恐惧的日子里使她生活平安、衣食无忧的也是卡拉。住在米特街的房子里的人都被丽贝卡深爱着并深爱着丽贝卡——瓦利弟弟,她的新爸爸沃纳,还有战后出生的妹妹莉莉。即便是仪表尊贵的英国老外婆茉黛,也深爱和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丽贝卡。
西德和东德统一的那一天,她就能和家人团聚在一起了。许多人觉得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也许他们是对的。但卡拉和沃纳教会了丽贝卡,如果想要改变,就必须采取必要的政治行动。“在我们家,从来没有人自暴自弃。”丽贝卡对伯纳德说。于是他们加入了自由民主党,尽管不如威利·勃兰特的社会民主党主流,但同样提倡自由主义。丽贝卡是自由民主党一个支部的书记,伯纳德成了财务主管。
在西德,民众可以自由加入除共产党外的一切政党,共产党已经在西德被取缔了。丽贝卡不赞同取缔共产党。她痛恨共产主义,但取缔是共产党人的做法,崇尚民主的人不应该这么做。
丽贝卡每天开车和伯纳德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回家后,丽贝卡烧饭,伯纳德收拾桌子。有时吃完饭后,伯纳德的按摩师会来。因为伯纳德不能动腿,因此必须让按摩师经常按摩以促进血液循环,至少得防止神经和肌肉的缓慢坏死。伯纳德和按摩师海因策到卧室里按摩的时候,丽贝卡就开始打扫房间。
这天晚上,丽贝卡坐在桌子前,拿着一摞练习本批作业。她让学生们写段广告词,吸引游客去莫斯科度假。学生们很喜欢这种寓教于乐的作业。
一小时后海因策离开了,丽贝卡走进卧室。
伯纳德赤裸着身子睡在床上。由于经常用胳膊移动身体,伯纳德上身的肌肉非常发达,相形之下,他的腿部像老人的腿一样苍白而瘦弱。
按摩以后,伯纳德在肉体和精神上都似乎充满了活力。丽贝卡靠在他身上,持久而深情地吻着他。“我爱你,”她说,“和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丽贝卡不仅仅是因为爱他而这么说,也更是因为伯纳德需要信心:丽贝卡很清楚,伯纳德有时会琢磨她为什么会爱上残疾的他。
丽贝卡面对伯纳德站着,褪去了身上的衣服。尽管不能让他勃起,但伯纳德说喜欢她这样。丽贝卡知道,瘫痪病人很少因为挑逗或想法引起生理上的勃起,但当她解去胸罩、脱下长筒袜、踢掉内裤的时候,伯纳德的目光中还是出现了确定无疑的欣喜。
“你看上去很棒。”伯纳德说。
“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我真是太走运了!”
丽贝卡躺在伯纳德身边,慵懒地爱抚起来。不管是出事前还是出事以后,和伯纳德的亲热总是充满了亲吻和柔声细语,而不是简单的肉体撞击。这和丽贝卡的第一任丈夫完全不一样。和汉斯做爱是程序化的:亲吻,脱衣服,勃起,进入。伯纳德不讲次序,只要丽贝卡喜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