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猫(第8/10页)
还没等她说完,枝就说:
“我不坐电梯。”
“啊?”
“我不想坐这个。”
杏子死死盯着垂着头的枝的眼皮,简直被她搞得是一头雾水。
“为什么啊?”
杏子大声问道,周围的人都朝她看。有的人互相对视,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也有的人不出声地偷偷直乐。
“不是你说的想要来的吗?我可是排了四十分钟才排到的呀!你要是不想坐的话,刚才排队之前怎么不说啊!”
“可是……”
一直低着头的枝说。
“可是什么?”
“可是,可是我有恐高症啊。”
杏子这才想起来,小姨在第一次打电话时说过的。顿时,杏子打心底涌上来一股气,一是气自己竟把这个事给忘了,二是气枝不早说。
“知道了。”
杏子笨拙地从队列里钻出来,朝着车站方向快步走去。枝紧跟在她后面。杏子回头看看她,语速很快地说了句:
“今天哪儿也不去了,回家吧。都累了,回家歇着吧。”
枝嗯了声,杏子也不看她,快步朝车站走去。无论是在车站、电车里,还是在回家的路上,她俩一直保持着一前一后的状态。
结束了一周的工作,秋人带着轻松的心情回到了家。客厅里没有亮灯,只从客厅两边的房门下面露出一点光亮。
“我回来了。”秋人说着走进了卧室,看见杏子躺在床上翻看着杂志。她已经换上了睡衣,洗去了彩妆。
“怎么了,今天?”
秋人笑着问道。
“没怎么,今天大热天的出去走了好多路,又遭了通罪。”
“让你受累了。看来阿杏也上岁数喽。”
“没错,上岁数了。”
听她话里带着刺儿,秋人换上马球衫后便站在床边,闹着玩地想用手掌去捂妻子的脸颊,却立刻被杏子推开了:“太热了,别闹了。”
“回头麻烦你件事。”
说完,杏子就起身下了床,去了厨房。秋人归拢起脱掉的衣服,拿着杏子搭在梳妆台的椅子上的浴巾,出了房间。“小枝,吃饭啦。”他顺便向枝的房间喊了一声。
当他把脏衣服放进洗衣筐里的时候,听见客厅里发出很大的声响。他大吃一惊,慌忙跑回客厅一看,端着一盘烤鱼的杏子和穿着睡衣的枝正互相瞪着对方呢。
“怎么回事?”
秋人提心吊胆地问道,杏子把盘子放到饭桌上,说了句“没什么”,便回厨房去了。枝也不高兴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一下,到底怎么了?”
秋人追着妻子去了厨房。
“没什么,我只是让她穿上拖鞋。”
杏子边往碗里盛饭边说。
“就为这个,那么大声说话?”
“可是,我都说了她三次了呀。只能说明她是故意的。”
“不会吧……其实也没必要勉强她穿拖鞋的……再说,你也用不着生那么大的气呀。”
“在咱家穿拖鞋可是规矩!”
杏子端着放了三个人饭碗的餐盘,故意撞了一下秋人,回到起居室,一个人坐在饭桌边。然后朝枝房间那边抬了抬下巴,示意秋人去喊她。秋人只好站在枝房间前招呼道:
“小枝,饭做好了,快吃饭吧。”
没有回应。他回头一看,杏子两只胳膊肘支在桌子上,用两手托着下巴看着他。她就跟监考官一样,秋人心里嘀咕着。
“喂——小枝呀,吃饭喽。”
秋人轻轻地有节奏地说道,枝马上打开房门,穿着拖鞋走了出来,木呆呆地站在门口。秋人朝她一笑,她便温顺地坐在了杏子旁边。
吃饭时,只是秋人和杏子两人在聊,虽说和前两天没什么变化,但是聊天中间出现的短暂沉默,以及三个人使用筷子的细微动作,都让秋人感觉有些做作。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总觉着自己要担负起责任来。
秋人让自己放松下来,为了不制造一点点沉默的时间,他决定继续跟妻子没话找话说。
“这汤怎么这么好喝啊。味道就跟餐馆做出来的似的,就是有点辣,你瞧我都出汗了。你不热吗?”
杏子咽下嘴里的一口汤后,冷淡地回答:
“热吗?我还感觉有点冷呢。”
“把空调调低一小会儿得了?”
“不行。就这样合适。”
杏子拿着空调遥控器,把它转移到秋人手够不着的地方。
“你怎么这样啊。调低点吧,小枝也不热吗?”
秋人问了问穿着天蓝色半袖派克衫的枝。杏子把视线移向电视机,不打算介入他们两人的对话。
“我也觉得热。”
枝断然说道。杏子瞟了她一眼。枝把拿着筷子和碗的手放到桌子上,看着秋人,而不是杏子。
“热吧?瞧瞧看,二对一啊,还是把温度调低点吧!”
秋人伸手正想去拿放在桌子那头的遥控器,吃了一惊的杏子赶忙将遥控器藏在自己的屁股下面。
“喂,喂,你不大对劲呀。”
秋人苦笑着说道。
“不行,一会儿就觉得合适了,瞎折腾什么。”
“真是的,芝麻大点小事,干吗这么认真哪。不好意思啊,小枝,稍微忍忍吧。”
“没事,我脱件衣服。”
说着,枝就拉下派克衫的拉链,露出黄色的吊带背心。她虽然胸部扁平,但没有戴胸罩,针织吊带背心凸显出了她的乳头。秋人夫妇同时移开了目光。
星期六早上,杏子起床以后,秋人和枝两人已经出门了。她去厨房一看,水槽里放着两个烤箱里用的碟子和两个马克杯。
今天也是个晴天。起居室的窗户大敞着,杏子开了空调后关上了窗户。她悠然地吃完早饭,又精心地化了妆后,出了家门,去参加日式点心店的培训。
培训教室里大约有十个人。有年轻的女大学生,也有和杏子的母亲年纪差不多的妇女。大家都围着各个店发的围裙。坐在杏子旁边的是一位戴着一对大耳环的年轻女子,那耳环大得都快把她的耳垂给扯掉了似的。她系着带刺绣的白色围裙,头上还裹着一条别致的蕾丝三角巾。她准是从西饼店来的吧,杏子这么猜测着,低头看了看自己围着的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围裙。
走进教室来上培训课的老师是一位身材矮小、皮肤晒得黑黑的中年男子。他一边笑着发资料一边自我介绍起来。杏子从笔袋里拿出自动铅笔在资料上做了很多笔记。听课时,她也并非没有想起一道出门的秋人和枝。
昨天晚上,杏子提出要秋人带枝出去玩的时候,秋人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而且还对杏子说:“你要是累了,明天早上就多睡一会儿吧。早饭我来做。”虽然未提及东京塔之事,但秋人说出这些话来,可见自己的脸色有多么不好了。现在这么一回想,杏子不觉有些羞愧。确实,昨天自己太没有大人样了,居然和一个高中女孩子闹别扭。虽说有点累,可也说不过去。于是,她决定今天要早点回家,多做些好吃的补偿一下,对枝也要热情一些。这样一想,杏子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不禁对讲课的男老师微笑起来。于是乎,老师也很客气地朝她笑了一下,杏子觉得有点尴尬,慌忙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