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第二章 耍心机,庞涓毁兵书(第6/15页)

陈轸来此,为的也是此事,见公子卬已经知情,也就再无话说,长叹一声:“唉,公孙衍如果做了相国,下官倒没什么,只怕公子——”

“是呀,”公子卬急道,“本公子急的也是这个。河西之事,他全知道。如果父王召见他,必会问他河西之事,他对本公子怀恨在心,也必和盘托出,这——可如何是好?”

“只怕用不到他来说破,陛下已经知道了。”

公子卬惊道:“上大夫,此言何解?”

“下官听说,安邑城里已有流言,说的正是河西之事。”

“你——”公子卬一把抓过陈轸衣袖,“快说,是何流言?”

“说是公子不听龙将军和公孙衍之言,硬要与秦军决战,结果中了公孙鞅的诱敌之计,全军覆没。公孙衍夜袭敌营,建下奇功,公子却为保自身,将此功贪为己有,又将河西之败归罪于龙老将军……”

公子卬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唉,下官——”陈轸长叹一声,欲言又止,沉重地摇了摇头。

公子卬猛然抬起头来:“这些流言是从哪儿来的?”

“下官探过了,是从眠香楼里传出来的。”

“眠香楼?”公子卬怔道,“她们如何知道?”

“她们讲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亲临其境一般。下官初时也很纳闷,如果她们早知,为何现在才有流言?下官使人各方打探,其中曲折,直到方才才算理清。”

“是何曲折?”

“安国君有所不知,下官奉陛下之命暗中追踪秦使樗里疾,发现他此番来使,睦邻是假,策反是真。”

“策反?”公子卬不解了,“策何人的反?”

“公孙衍!”

“啊?”

“近几日来,樗里疾频繁接触公孙衍,还易装潜至其家,与那厮闭门密谋多时。他的副使公子华去过眠香楼,访过天香姑娘。”

“如此说来,”公子卬如梦初醒,“难道是秦人将河西之事告诉了天香姑娘?”

“正是!”

公子卬惊道:“若是此说,魏申必已知情了!”

“眼下尚且不知。”

“哦?”

“这几日来,下官使人紧盯眠香楼,未见殿下去过。”

公子卬长出一气:“没有去过就好!此事若让魏申知道,可就坏了。”

“公子,殿下今日不去,明日难保不去啊!”

“上大夫可有良策?”

“下官倒有一策,或可解决所有难题。”

“快讲!”

陈轸附耳低语,公子卬听毕,犹豫不决。

“公子,”陈轸急了,“公孙衍不除,国无宁日啊!”

“好吧,”公子卬一咬牙关,“就照你讲的做去!”

向晚时分,魏宫后花园的凉亭里,魏惠王、惠施两人临池而坐,相谈甚笃。

魏惠王看看天色,转过话锋,敛神说道:“听先生畅谈名实之学,寡人如闻天书,当真受教了。寡人尚有一些琐碎国事求教先生,望先生不吝赐教。”

“陛下请讲。”

“周室衰微,天下分崩离析。魏自先祖文侯以来,一直行仁布义,替周室安抚天下。时间久了,寡人甚感疲累。为使名实相符,寡人只好秉承天意,于去岁称王。不想列国均萌二志,与寡人为敌。秦人更是包藏祸心,混淆是非,施奸计夺我河西。如今魏室四邻皆敌,寡人独力难支,情势尴尬。请问先生何以应之?”

“正如陛下方才提到的,陛下所问,亦为名实之事。陛下所为,无非是让名副其实,原本无可厚非。至于列国为此起争,却是意不在此。”

魏惠王听得心动,身子前倾,急切问道:“请问先生,列国意在何处?”

“草民以为,大国也好,小国也罢,名实之争,不过是个借口。对于诸侯而言,真正紧要的只有两件大事。”

“是何大事?”

“第一是时,第二是势。”

“请先生详解。”

“时即天时,势即国力。昔日文侯独步天下,并不是文侯拥有三头六臂,而是文侯善用天时,善借外势。然而,文侯所用的是当时的天时,文侯所借的是当时的外势。今日天下,早已时过境迁,陛下亦当顺应今日时势,改变应策,方能用时借势,立于不败之地。”

魏惠王长吸一口气:“寡人愚昧,请先生详解今日时势。”

“正如陛下所知,今日之时是,周室更衰,列国更强,天下更乱。今日之势是,列国虽众,成大势者七,魏仅居其一。就七强而言,数十年来变法图强者四,一是楚国,有吴起变法;二是韩国,有申不害变法;三是齐国,有邹忌变法;四是秦国,有公孙鞅变法。此四国在变法之后国势皆增,今非昔比,任何一国都有与魏相抗之势!”

魏惠王陷入沉思,有顷,又问:“照先生之说,寡人只能听任列强欺凌了。”

惠施摇头道:“非也。”

“哦,先生可有何策应之?”

“顺时张势,借势打势。”

“请先生详解!”

“顺时就是承认现状,承认他国之势,不可恃力强图;张势即兴本务实,充实国库,强大国力;借势即结交友邦,利用他国之势,万不可四邻交恶;打势即利用外势,打击敌势!”

“先生所言甚是。”魏惠王听得心热,倾身急问,“依先生之见,寡人眼下可借何势,可打何势?”

“战国七势,魏居中。居中而四战,国必危。依惠施观之,齐势之争在泗下,楚势之争在越,因而齐、楚与魏并无大争,其势可借。韩、赵与魏同为三晋,本是一家,唇亡齿寒,实无利害,其争皆在秦势,二国之势亦可借。陛下大争,只在秦势。”

魏惠王拱手朝惠施深深一揖:“听先生之言,如开茅塞。寡人再问,如何方能借力众势呢?”

惠施毫不迟疑:“迁都。”

“迁都?”魏惠王一怔,“迁往何处?”

“可迁大梁。”惠施侃侃而谈,“赵之都城在邯郸,韩之都城在新郑,齐之都城在临淄,楚之都城在郢都。此四都,均离安邑甚远,不利沟通。只有秦都咸阳离安邑甚近,秦、魏一旦交恶,秦军朝发而夕至,不利于陛下借助外势。陛下若是迁都大梁,与四国睦邻而居,秦国必不敢动。”

正在此时,毗人走进:“陛下,上大夫求见!”

魏惠王眉头微皱:“对他讲,寡人有事,让他明日再来。”

“我讲了,可上大夫说,他有紧急事体,刻不容缓!”

“这个陈轸,真是的。”魏惠王咕哝一声,摆下手,“好吧,好吧,宣他觐见!”

毗人应喏,转身走出凉亭。

魏惠王朝惠施拱手道:“先生所言,与寡人甚合。只是迁都一事,事关重大,尚容寡人详加考虑,再行定夺。今朝天色已晚,寡人还有琐事缠身,择日再行请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