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一章 六国伐秦,公子卬奉命困苏秦(第6/7页)

“嗯。心口闷!”苏姚氏指指心窝。

“啥时候开始闷的?”苏秦急了。

“有些年头了。”苏姚氏缓缓地应道。

“咋没听你说起过哩?”苏秦嗔怪一句,朝外叫道,“邹兄!”

飞刀邹快步进来,立在堂门外:“主公有何吩咐?”

“速请医师!”

飞刀邹应一声,转身欲走,苏姚氏拦道:“等等!”

飞刀邹顿住步子,望向苏秦。

“娘,心口闷是大病,不看不行啊!”苏秦劝道。

苏姚氏送给飞刀邹一个笑脸,轻轻摇头:“小伙子,大娘这病不打紧的,不劳烦医生了,我这主要是想跟秦儿唠唠嗑儿!”

观苏姚氏面色淡定,语气沉稳,真还不是有病的样子,飞刀邹有些不解,转看苏秦,见他也是一脸茫然,识趣地扭身走出,在院门外守护。

“秦儿,来,”苏姚氏指着自己身边的席位,“坐娘这儿。”

苏秦在苏姚氏跟前坐下,两眼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娘,您这心里——”

“娘这心里闷,不是因为病。”

“为啥?”

“唉,”苏姚氏长叹一声,“秦儿,娘打听过了,你身边并无女人。你三十开外,早过而立,身边没个女人,咋能成哩?再说小喜儿,自嫁进咱家,一晃就是十来年,天天守着空房。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男人家终日在外,事情多,有个忙的。女人家一天到晚闷在家里,若再没个念想,每寸光阴都是个熬。你这番回来,想必也住不长久。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娘有些急了,这想问问你,秦儿呀,究竟你是咋个想的?”

“娘——”苏秦改成跪状,低下头去。

“秦儿,”苏姚氏轻轻抚摸苏秦的头,“你说句实话,是小喜儿配不上你,还是你心里另有女人?”

苏秦垂首不语,泪水模糊。

“秦儿,你不说,娘心里明白。可你也得反过来想想。小喜儿哪儿都好,是个好媳妇儿,甭说在咱家里,即使众乡邻,也没人说她不好。她唯一的缺憾是跛脚,可这不是她的错。不究咋说,她是咱的人,是咱明媒正娶过门来的。过去你没个进取,咋耍性子,众人不会说啥。今儿你当上官差了,要是再与从前一样,叫别人咋个看待这事儿?”

苏秦将头垂得更低,一个字也不吐口。

“唉,”苏姚氏复叹一声,“秦儿,你不想说也就算了。你阿大没了,这事儿得听娘的,于情于理,你都要跟喜儿合好。喜儿!”

东间苏姚氏房中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布帘子掀开,小喜儿两手捂面,半是哽咽地跛出角门,在苏秦身边跪下:“娘——”

小喜儿陡然露面,苏秦吃了一惊。愣有一小阵儿,苏秦朝一边挪挪,责怪道:“你……为何也在这儿?”

小喜儿将头埋在臂弯里,泣道:“奴……奴家……”

堂间死一般的静。

苏秦渐复常态,坐直身子,板起面孔对小喜儿道:“朱小喜儿,诚如娘方才所说,你贤惠,勤劳,有孝心,是苏家的好媳妇儿,我认你!”

“相……相公……”小喜儿喜极而泣,颤声道。

“家中一切,属于我的那份,归你所有。我常年不在家,娘又年岁大了,你须替我尽孝。再就是阿黑,”苏秦伸手拍拍卧在一边舔他脚面的阿黑,“一如既往归你照管。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小喜儿怔在那儿,目光落在阿黑身上,泪水滚出。

“还有,”苏秦语气冰冷,“你可以做我夫人,但我不会与你圆房,你也休作此想。既然你情愿嫁入苏门,就做个苏家的儿媳妇吧。不是我对不起你,是你自己的选择!”转对苏姚氏,“娘,入更了,早点歇。没别的事儿,我走了!”话音未落,人已起身,大步走到院中。

听着脚步声响出院门,渐去渐远,四周复归宁静,小喜儿方如噩梦中醒来,一头扑进苏姚氏怀中,凄厉长号:“娘——”

从家里出来,苏秦走到帐门口时,见大哥苏厉、三弟苏代一左一右,蹲在帐门前等候。见他过来,二人站起来,默不作声地跟他进帐。苏秦在几案前坐下,刚要说话,远处传来脚步响,公子卬与一个疾医匆匆走过来。公子卬让疾医候在帐外,自己大步入帐,边走边叫:“苏子,老夫人玉体如何?”

苏秦见他面上焦急,二目却在放光,知他唯恐此处不乱,由不得苦笑一声,指着对面席位:“是公子呀,请坐!”

公子卬两眼盯他一会儿,在席上缓缓坐下:“观你面色,老夫人她——没事了?”

“娘——娘咋哩?”苏厉、苏代脸色皆变,同时问道。

苏秦摆摆手,苦笑一下:“没啥子,不过是想跟我说说话。”

苏厉、苏代各舒一口气。

“好好好,”公子卬怔了一下,笑应道,“没事儿就好。在下本已歇息,一听说老夫人有恙,二话没说,叫上疾医就赶来了!”朝帐外,“没事了,你回去吧!”

疾医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苏秦冲公子卬抱拳道:“家母之事,劳公子费心了!”

“瞧你说的!”公子卬应过礼,顺手朝苏厉、苏代各拱一拱,“两位兄弟,你们说说,老夫人一生操劳,总算盼来好光景,这正要享几日清福呢,如何再能有个长短?”

“不说这个了。”苏秦截住话头,“公子来得正好,在下正有大事与你相商!”

“苏子请讲!”

“合纵初成,百事待举,在下却因家事缠身,误下大事,心实不安。今家父已葬,此处并无大事,在下这想……”

公子卬摆手截住话头:“眼下墓冢未就,新府未立,苏子怎能离开?再说,七七是令尊大祭,在下昨日已晓谕列国,为老先生大办一场。那时,列国皆来吊唁,独苏子不在,如何能成?”

苏秦长叹一声:“唉……”

“呵呵呵,”公子卬换作笑脸,“我说苏子呀,你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累也不累?在下这就讲给你一桩喜事,开开心。今儿后晌,西周公差人来,说是献紫檀九根。知他为何献紫檀吗?我们这里起房盖屋,闹出如许动静,周室上下无不惊动,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只西周公一毛不拔。在下气不过,探出他宫中藏有九根紫檀,皆合抱粗细,两丈长短,心里乐了,使参将上门,向他索买。老家伙不识相,死活不卖,说那几根紫檀是他特从楚国买来,预备来年翻修宫室呢。在下震怒,捎话予他,说纵亲逾万人马月余来一直驻守东周境内,有失公允,不日将去他的西周略驻一些时日,让他酌情安排。老家伙慌了,使人来报,说是愿意奉送几根木头,一文不收,算作贺礼。呵呵呵——起宫造殿,紫檀可是上好木料,每根少说也值十金,仅此一项,我们就可省去百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