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五章 纵局难解,苏秦再回鬼谷求教(第2/8页)

紧接着,公子卬抛开少梁,将五万大军分作八路,按照预先部署,各如饿虎扑食,分别奔袭河西关口要塞,攻城略地,自取补给。公子卬统兵一万坐镇临晋关,一边在河渡处搭建浮桥,接通河东,一边居中协调,策应各路人马。

进攻河西的几万人马虽说不是武卒精锐,却个个憋足了气,铆足了劲,无不一以当十,勇猛倍增。一时间,河西旷野里,到处是魏人在横冲直撞。一些对严苛秦律心存抵触的老魏人,见家乡人打过来了,纷纷反水,二十多个城防不坚、兵力薄弱的城邑,在三日之内先后插上魏旗。长城多处告破,狼烟四起,一支魏军越过长城,杀奔洛水,直入大荔关。由于河西尽归秦人所有,失去军事意义的大荔关几近废弃,只有不足百名秦卒看守。魏人几乎没费多少周折,就已夺关在手。夺关之后,魏人一边沿洛水一线扫荡秦人,一边筑垒设防,捣沉渡船,阻隔秦人关中援兵。

河西守军被公子卬的分兵游击战术打蒙了,一时间闹不清究竟有多少纵亲军攻入。尚未失守的城邑无暇他顾,纷纷关门避战。

吴青连使快马,频频向秦公告急。

魏军出其不意,闪电渡河,且在渡河之后长途奔袭临晋关,分兵攻略河西,整局棋一气呵成,滴水不漏,环环相扣,即使惠文公也看傻了。

然而,此时惠文公仍在全力剿灭卡在谷中的张猛残部,无暇西顾。

得知秦人烧断浮桥,将张猛部困在函谷道了,正在指挥魏兵肆意横扫河西的公子卬大吃一惊,沉思良久,传令各路放弃所占城池,合兵一处,奔袭宁秦,控制潼关,从西侧打通函谷通道,接应张猛。

宁秦就是魏国的阴晋,北临河水,南望华山,紧扼函谷通道,堪为函谷关西侧的战略门户。打蛇打七寸,公子卬此举,刚好就敲打在关道的七寸上。

由于内地秦军多被调往函谷道围歼张猛,宁秦仅余七千守军,且多是因身体素质不适宜野战的。真正能战的是惠文公的三千卫队,但卫队的首要职责是保护秦公,不是上阵御敌。数万魏军掉转矛头,突破洛水袭来,使情势陡然严峻起来。惠文公旨令紧闭城门,全力防守,自己也甲衣裹身,手执长戟,与樗里疾同登城楼,亲自指挥守御。

远远望到秦公,魏卒无不振奋,公子卬更是两眼血红,拿过鼓槌,擂鼓攻城。众魏卒在主帅亲自擂响的阵阵鼓声中,纷纷抬起攻城器械,逼向城门和城墙。

惠文公与樗里疾并肩站在城门楼上,两眼凝视着如蚁般越逼越近的魏兵。

大敌来势汹汹,惠文公却似没有看在眼里,只将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盯在起劲擂鼓的公子卬身上。

“君上,”樗里疾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眉头拧起,“微臣想不透的是,天底下真有怪事,这个草包居然发起威来了。”

“呵呵呵,”惠文公目光没抬,乐不合口,“你呀,真就是隔门缝看人,总是将人看扁。寡人告诉你,此人不是草包,是员天生的战将哟!”

“什么战将?”樗里疾脸上现出不屑,“商君在时,最瞧不上的就是此人。”

“商君瞧不上的还有一个,陈轸。几年下来,你总不会觉得陈轸也只是个草包吧?”

“也是。”樗里疾略怔一下,憨憨地笑了,“陈轸一到君上手里,真就是脱胎换骨了呢。”指着公子卬,“君上不会是也要收下此人吧?”

“算是让你讲对了。”惠文公收回目光,敛起笑,对樗里疾一字一顿,“樗里爱卿,传旨,生擒公子卬,违令者斩!”

“微臣领旨!”樗里疾显然是一下子明白了君上的意图,冲守值军尉朗声宣旨,“向所有守城将士传君上旨意:生擒公子卬,违令者斩!”

“生擒公子卬”的传旨声此起彼伏,口口相传,不消一刻,守城秦人个个领旨,人人振作,一场交战双方生死相搏的攻防大戏由此拉开序幕,直到第三日,函谷道中腾出手来的秦军陆续回援,栎阳、武阳等远近守军也纷纷闻讯救驾,四面合围,大戏才算落幕。

公子卬似是成精了,幕开得好,谢得也漂亮。从俘获的秦兵口中得知张猛殉国后,他见秦兵陆续驰援,宁秦于急切间也不可下,当即鸣锣收兵,朝临晋关撤退。

秦人却不让撤。

惠文公的旨令已经传至各个兵士,秦人为得头功,无不奋勇,一路上围追堵截。经过连日奔波,这又攻城数日,魏卒战力大减,疲于应对,死伤无数,撤至洛水,再被秦人死死咬上。公子卬一面组织抵抗,一面要将士们将随身所带的辎重等物,包括战车,尽数抛进河道。冬日河水本就不多,加之天寒地冻,河浅部分完全冻实,只有深水处尚在流淌,瞬间即被填塞,魏人开始踩踏过河,抢占河对面阵地。

眼见魏兵要逃,秦人急红眼了,追杀更紧。

公子卬脱下头盔,交给身边参将穆庄道:“穆将军,你将这个带回,交给主帅,快走!”

穆庄知他欲就死地,哪里肯走,跪地泣求:“将军先撤,末将断后!”

“你敢抗军令么?”公子卬厉声呵斥,“快撤!记住,传我军令,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守住临晋关,为我大魏保守一块立足之地。”

穆庄与众将士无不泣别。

二十名贴身卫士却死活不肯走,均将头盔交给穆庄带走,誓与主将同在。

秦兵冲过来。

公子卬松开长发,威风凛凛地站在桥头正中。二十死士左右横成一排,牢牢地锁死桥头。

为首秦将摆手,秦兵在二十步外停下。

公子卬长发披肩,当风而立。二十死士无不披发跣足,手中枪戟皆有破损,满是血污,甲衣没有完整的。

所有秦兵俱被震撼,皆将目光转向秦将。

秦将扬手,数十名弓弩手上前几步,搭矢引弓。

二十死士面无惧色,巍然屹立。

秦将扬起的手猛力砸下,众矢齐发,二十名死士尽皆倒下,唯公子卬手握银枪,依旧英姿飒爽。

双方继续僵持。

秦将摆手,弓弩手引弓退去。步卒围拢上来。

见撤退的魏兵烟尘远去,公子卬方才将枪头一摆,大吼一声“杀”字,冲向秦阵,直取敌方秦将。

秦将退开。

公子卬左冲右突,秦卒左避右让,既不逃开,也不应战,只是将他团团困在中央。

公子卬如入无人之境,兀自冲杀一阵,长笑一声,将长枪掷地,拔出宝剑,横剑于颈,正要抹去,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上将军——”

公子卬顺声望去,见一辆战车飞驰过来,车上站的是樗里疾,冷冷一笑:“上大夫,你这是来为本公子饯行的么?拿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