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第九章 遏横势,苏秦奔走救韩(第9/10页)

“善哉,先生妙言!”怀王大是叹服,传旨摆酒,与冯郝宴饮至夜深。

怀王谕旨经昭阳之口传至惠施。惠施闻听,黯然神伤,一刻也不愿多待,当夜收拾行囊,甚至没向昭阳辞行,翌日鸡鸣时分便悄然出郢。

待陈轸从邢才口中得知实情,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陈轸二话没说,当即备下驷马之车,朝北紧追。足足追有三十余里,方才望到惠施一行数辆马车,正在辚辚而行。

“先生留步!”陈轸扬鞭追上,大声叫道。

惠施喝叫停车,但屁股没动,只在车上抱拳道:“上卿是来送行的么?”

陈轸下车,趋至惠施车前,抱拳道:“在下非来送行,是来挽留先生。”

“是上卿自己挽留,还是上卿代人挽留?”

“是在下挽留,”陈轸急切说道,“在下问过令尹,说是大王听信冯郝之言,特旨遣送先生。如果不出在下所料,冯郝使楚,必是张仪委派。先生,非在下一定挽留,是在下觉得,以先生之才,为何要处处受制于那个奸诈小人呢?只要先生愿意,在下可使昭阳出面,向大王言明利害,相信大王必听昭阳,委先生以重任。有先生在楚,有你我合力,可斗张仪。”

“呵呵呵呵,”惠施轻笑数声,“上卿想多了。是在下自行去楚,与张仪无关。”

“先生?”陈轸愕然。

“不瞒上卿,”惠施应道,“在下适楚,是冲楚王而来,欲借大楚之力,与秦一搏,不想大楚更王,此楚王非彼楚王也!”

“先生是说,”陈轸长吸一口气,“方今楚王不足以相托?”

“仅听一面之词即逐在下,是谓不聪;张仪去秦相魏,欲挟三晋以制楚,楚王目无所见,是谓不明;新王初登大位,正值用人之机,在下穷途来投,此王不召不见不说,这又不问明细加以驱逐,是谓不智。如此不聪不明不智之王,何以相托?”惠施这要走了,也就无所顾忌,接连吐出心中块垒。

“呵呵呵呵,”陈轸这听明白了,连笑数声,应道,“就在下所知,不聪不明不智之王,天下无出于魏王之右,而先生竟然一辅十年,何以这就一日不愿留楚呢?”

“正因为老朽辅佐魏王十年,这才一日不愿留楚了。”

陈轸略略一怔,肃然起敬,拱手道:“先生此去,可是要到宋国?”

“正是。”

“可要辅佐宋王?”

“唉,”惠施轻轻摇头,“楚王已不可辅,何况宋王?人生苦短,岁月蹉跎,老朽已届知天命之年,叶落归根,余生之乐,当是回归故里,与那庄周争执名实才是。老朽之所以去魏走楚,实为一时之愤,徒生笑矣。”坐正位置,略略拱手,“上卿若无他言,老朽这要上路了!”不待陈轸回言,扬鞭催马,启动车辆。

望着渐去渐远的一溜车尘,陈轸嗟叹不已。

大魏三军兵分两路,浩浩荡荡地杀奔韩境。马嘶车驰,尘土飞扬,整齐的军靴踏地声震耳欲聋。先锋武卒清一色的秦制乌金甲兵在阳光下交相辉映。

韩国境内,烽火迭起。

与此同时,公仲侈、韩举引领的五万韩兵早已在郑城之北的华阳一带利用地势,扎好阵脚,正面迎击庞涓。

面对弱敌,庞涓拥有足够的自信,因而仍旧采用“正合”,不搞任何花样,兵对兵,将对将,在沙场上见真章。

两军对垒,青牛率先挑战,连斩三员韩将。韩兵正震恐中,一彪军斜刺里杀出,清一色铁甲武卒,直冲韩军右肋。韩阵右肋以劲弩利矢迎击,但由韩国自己的乌金等物铸制而成的甲胄及盾牌,极其有效地拦挡了这些利矢。随着武卒越逼越近,长枪逼向胸部,韩军惊恐情绪蔓延,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反倒冲乱自家阵脚。庞涓挥旗,中军乘势从正面掩杀,韩军抵敌不住,完全气泄,连退三十里方才稳住阵脚,计点军马,伤亡逾万,辎重兵器损失无数。

庞涓也不急追,魏军镇定自若地保持队形,沿衢道缓步推进,径直迎向韩军布下的第二道防线,韩军凭借地势复战,再度不敌,复退三十里下寨。如是三役,韩军连败,公仲侈不敢正面御敌,下令放弃野外,退守郑城,依托城池作最后抵抗。

庞涓大军接踵而至,不急不缓地将郑城四面围定。

与此同时,南面百多里之遥的阳翟也遭到公子嗣引领的左军攻伐。

阳翟不仅是韩国次都,更是商业大邑,有军卒逾三万,两战不捷,不得已退守城中。魏军围城,白虎与白起亲上城头,协力守城。城中巨商大贾无不气恨魏人赖账不还,纷纷捐钱捐粮,各家徒工也都拿起武器,以血肉之躯抗御魏人。

经过数日搏杀,魏人在城外留下逾千具尸体,却连一次也未攀上城头。公子嗣震怒,再欲强攻,庞涓驰至,令魏人退兵五里下寨,只将阳翟四面围定,断其粮食。阳翟是个商城,粮食全靠商贾,储备不多,庞涓显然是想困死韩人。

在韩魏生死搏杀之际,田忌、孙膑双双出现在齐宫里。

百官为之震惊,尤其是相国邹忌,见到孙膑,以为是见鬼,又见田忌,立时气冲脑门,身子连晃几晃,一头栽倒于地。御医紧急施救,邹忌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被宫人送回府中安养。

参加此番廷议的除了辟疆特邀的几个要臣,段干纶、张丐、田婴和邹忌之外,多出了苏秦、孙膑、田忌三人。

邹忌晕病回府,田辟疆苦笑一下,道:“关于救韩事宜,诸位且议,待议出方略,由上大夫专程禀报相国!”

田忌鼻孔里冷冷一哼,别过脸去。

“诸位爱卿,”辟疆直入主题,“魏军已入韩境,韩国烽火四起。韩王血书告难,寡人已经知会韩使,允准救韩。”

众人相顾,纷纷点头。

“不瞒诸位,”辟疆环视诸人,目光落在孙膑与田忌身上,“回复韩王血书之时,寡人心中尚无底数,今日上天助我,军师复活,田将军归来,寡人觉得可以一战了。是以眼下诸位所议,不是救与不救,而是早救还是晚救,及如何去救。”

“臣以为,”段干纶率先说道,“晚救不如早救。若是救得迟了,韩人或会屈从于秦魏之势,弃纵入横。”

“臣不以为然,”张丐接道,“早救之不若晚救之。眼下韩、魏初战,兵锋皆猛,我若救之,是代韩承受魏人之兵,出力反不讨好,弄不好还要听命于韩。纵观魏人,大有破韩之志,韩人面临生死存亡,且有我王承诺,必将一搏。是以臣以为,待韩、魏双方兵疲,我再出兵,则国可重、利可得、名可尊矣。”

辟疆看向苏秦,苏秦看向孙膑,道:“臣附张老所议。至于如何用兵,殿下可问孙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