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9页)
沃尔特也了解这一点。他控制着自己的急躁情绪:“请原谅,不过他们提出了什么建议?”
“允许四个俄国军事区做好调动准备。”
“不!”沃尔特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旁边唱赞美诗的人转过身来盯着他。这是进行战争的最初准备。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沙皇同意吗?”
“他昨天批准了这个决定。”
绝望之中,沃尔特问:“哪几个区?”
“莫斯科、喀山、敖德萨和基辅。”
在做祈祷的时候,沃尔特默想着俄国的版图。莫斯科和喀山是在辽阔国土的中部,距离欧洲边界起码有上千公里,但敖德萨和基辅处于西南面,靠近巴尔干。在唱下一段赞美诗的时候,他说:“他们在调兵对付奥地利。”
“不是调兵——是准备调兵。”
“我明白,”沃尔特耐心地说,“不过,昨天我们谈论奥地利攻击塞尔维亚,是巴尔干地区的小范围冲突。今天我们谈的就是奥地利和俄国,已经是一场涉及整个欧洲的战争了。”
赞美诗结束了,沃尔特焦急地等着唱下一首。他是被虔信新教的母亲抚养大的,一直为自己将礼拜作为秘密工作的掩护而良心不安。他简短祈祷了一会儿,为自己求得宽恕。
教众又开始唱歌,沃尔特说:“为什么他们急于采取这些战前准备?”
安东耸耸肩。“将军们对沙皇说:‘您每耽误一天,都会为敌人增加优势。’情况一直如此。”
“他们没有看到,这种准备更可能引发战争吗?”
“士兵只想打赢战争,而不是回避战争。”
赞美诗结束了,礼拜接近尾声。安东站了起来,沃尔特抓住他的胳膊。“我必须增加跟你见面的机会。”他说。
安东显得十分惊恐:“我们都已经说好……”
“这我不管。欧洲处在战争的边缘。你说俄国正在一些地区做战争调动。如果他们授权其他地区也做同样准备呢?他们会采取什么其他措施?什么时候这种准备成为现实?我必须每天都作出报告。每个小时一次更好。”
“我不能冒这个险。”安东使劲要抽回胳膊。
沃尔特抓得更紧了:“每天早上跟我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见面,然后你再去大使馆。在南侧耳堂的诗人之角。教堂非常大,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
“绝对不行。”
沃尔特叹了口气。他不得不使用威胁手段,他不喜欢这样做,相当重要的原因是这很冒险,会让间谍完全撤出。但他必须孤注一掷。“如果你明天不来的话,我就去你的大使馆找你。”
安东脸色苍白:“你不能这样做!他们会杀了我!”
“我必须得到信息!我要尽力阻止一场战争。”
“我盼的就是发生一场战争。”这个小职员残忍地说,他把声音压得很低,“我希望德国军队把我的国家夷为平地,彻底摧毁。”沃尔特吃惊地盯着他,“我希望沙皇被杀,让人毫不留情地弄死,还要加上他的家人。我盼着他们统统下地狱,他们活该如此。”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急匆匆走出教堂,消失在特拉法加广场的喧哗中。
星期二下午的喝茶时间,碧公主“在家”。这意思是说她的朋友们都被招来讨论参加过的聚会,展示她们白天的装扮。茉黛不得不参加,赫姆姑妈也一样,她俩都属于没钱的穷亲戚,靠菲茨的慷慨赡养过日子。茉黛觉得今天的谈话极其愚蠢无聊,她想要谈的只有一件事:是否会发生战争。
梅费尔宅邸的晨间起居室非常现代。碧十分留意装饰潮流。配套的竹椅和沙发围出一个个小聊天区,其间留出大块空地供人们来回走动。室内的针织饰物带着安静的淡紫色花纹,地毯是浅褐色的。墙上没贴壁纸,但涂成了让人舒服的米色。房间里也没有维多利亚式的杂乱装饰——镶镜框的照片、摆设、靠垫和花瓶。时髦的人认为,一个人没必要把屋子塞满,以此炫耀自己的财富。茉黛赞成这种观点。
碧正在跟苏塞克斯公爵夫人聊天,议论着首相情妇维尼希娅斯・斯丹利的闲话。碧其实应该担心的,茉黛想,如果俄国加入战争,她的哥哥安德烈王子就必须参战。可碧显得无忧无虑。实际上她今天格外漂亮。也许她有个情人。这在上流社会并不罕见,因为许多人的婚姻都是安排的。有些人不赞成婚外情——公爵夫人会永久性地把这种女人从她的邀请名单上划掉——但另一些人就对这种事视而不见。不过,茉黛并不觉得碧是这种人。
菲茨进来喝茶,他一小时前从上议院溜了出来,沃尔特紧跟其后。他们都穿着灰色外套和双排扣背心,显得尤为雅致。茉黛看着他们,不由得想象着他们穿军装的样子。如果战争蔓延开来,他们就有可能参战——几乎可以肯定是交战对方。他们会成为军官,但都不会狡猾地在总部混一个安全的工作,而是会带领士兵冲锋陷阵。这两个她爱的男人最终可能互相射击。她打了一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
茉黛回避着沃尔特的目光。她有种感觉,碧那个圈子里的女人直觉很敏锐,已经注意到她花了多少时间跟他说话。她并不在乎自己被怀疑——她们很快就会了解真相的。不过,她不想让菲茨在被正式告知前听到任何流言蜚语。那样他会非常生气。因此,她尽量不让自己的感情表露出来。
菲茨在她旁边坐下。她掂量着说些什么才能不涉及沃尔特,想到了泰-格温,便问道:“你那个威尔士女管家出什么事了?那个威廉姆斯,她突然消失了,我问其他仆人,他们一个个支支吾吾,谁也说不清楚。”
“我不得不让她离开。”菲茨说。
“哦!”茉黛很惊讶,“可我一直觉得你挺喜欢她的。”
“那倒说不上。”他显得有些尴尬。
“她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高兴了?”
“她遭受了不贞的恶果。”
“菲茨,快别咬文嚼字了!”茉黛笑了起来,“你是说她怀孕了?”
“快小声点!你知道公爵夫人最忌讳这个。”
“可怜的威廉姆斯。谁是孩子的父亲?”
“亲爱的,你觉得我会去盘问吗?”
“不,当然不会。我希望这个人会对她负责,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
“我不知道。她是个仆人,拜托。”
“你平常对自己的仆人没这么冷酷无情啊。”
“不道德的行为不能受到鼓励。”
“我很喜欢威廉姆斯。她比大多数上流女性都聪明,也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