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怀远:姚子雪曲(第2/4页)
小兔子跳来跳去地说着:“我爱你像我跳得那么高,高得不能再高。”
大兔子往上一跳,耳朵碰到了树枝。他笑着说:“可是,我爱你,像我跳得这么高,高得不能再高。”
小兔子没办法了,就大叫:“我爱你,一直过了小路,到远远的河那边。”
大兔子说:“我爱你,一直过了小河,到山的那一边。”
小兔子想,那真的好远。它抬头看着树丛后面那一大片的黑夜,觉得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比天空更远的了。
小兔子开始困了,在进入梦乡前,喃喃地说:“我爱你,从这里一直到月亮。”
“哦!那么远,”大兔子说,“真的非常远,非常远。”
大兔子将小兔子抱到床上,低下头来亲亲它,在他旁边躺下,小声地说:“我爱你,从这里一直到月亮,再回来。”
这是山姆·麦克布雷尼所写的著名童话《猜猜我有多爱你》。我们究竟能不能猜得出爱和思念到底能有多远呢?听听《行行重行行》中的女子是如何说的。
行行重行行,五个字四个“行”,用来说他们离别的空间多远,离别的时间多久。从这句复沓的声调、迟缓的节奏中,我们能感觉到女子疲惫的步伐、沉重的叹息,一种伤感的氛围瞬时笼罩。
与丈夫一别数年,至今音讯茫然,我们夫妻二人各处天一涯,路途遥远,关山迢递,会面之日安可期?
别离愈久,会面愈难,相思愈烈。那胡人的马儿遇到北方吹来就嘶鸣不已,那来自越国的鸟儿常常朝南的树枝上做巢安家。飞禽走兽尚且如此,你离家那么久,就一点不想念家乡、想念我吗?
自别后,她容颜憔悴,首如飞蓬;自别后,她衣带渐宽,形销骨立。“我这般思念你,远方的游子啊,你怎么还不归来?”她没有烟火绚丽,没有马儿强壮,也不像鸟儿会迁徙,她不过是一个清清素素的女子,用尽一生心,不离不弃。
她在热烈的思念中又夹杂了惶惶的不安。她不断在猜想:我们相隔万里,日复一日,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初旦旦誓约?你是不是为他乡女子所迷惑?正如浮云遮住了白日的光辉,让明净的心灵蒙上了一片云翳。
然而,她怎样猜测、怀疑也无法得知真相;只能继续自己的生活,放任自己在相思中形容枯槁,日渐消瘦。正是“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这里所说的“老”,并不是指年龄的增长,而指迅速憔悴的体貌和忧伤的心情。她日日被相思折磨得心力交瘁,渐渐觉得自己已经衰老。岁月已晚,行人犹未归,春秋忽代谢,相思又一年,女人的青春如此易逝,难道她真的要在独自等待中坐愁红颜老吗?
但是,她转念一想,坐愁相思了无益。与其自暴自弃地放任自己憔悴下去,不如努力加餐饭,保重自己的身体,珍惜青春的容光,以待来日相会之时,再重温从前的柔情蜜意。
与其庸碌无为地生活下去,倒不如化为一只失群的孤雁,以我的一生,寻找你流浪的方向,穿过长空的沉寂与秋云的聚散,飞入你千山折叠的眉峰之间。以我一生的碧血,为你在天际,血染一次无限好的、美丽的夕阳;再以一生的清泪,在寒冷的冬天,为你下一场,大雪白茫茫。最后,让我在梦中,再一次地拥抱你。纵然爱是有限的,我也愿以一生的爱,化解你无穷的悲哀。
只等你,却把秋水望穿——徐幹《室思》
浮云何洋洋,愿因通我辞。
飘飖不可寄,徙倚徒相思。
人离皆复会,君独无返期。
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等待应该是一种什么颜色呢?忧郁的氧气蓝?还是温暖的那波里黄?或是比飞烟更迷离的灰?还是向鸢尾那般诡异莫测的紫?没有人说得清。但唯有等待的姿势是千年来未变一成的,不过是一日一日地耗度。
终于,氧气蓝染了被消磨的灰白,那波里黄的明亮也被时间层层掩埋,不正像《伯兮》中那个“首如飞蓬”的女子,还有《室思》中这个“明镜暗不治”的女子,她们生命中的大好颜色都因为爱人远去而变成了或浅或淡的黑黑白白。
天边的浮云飘来飘去,看上去悠然自得,她望着浮云,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想托负这些自由的浮云给她在远方的丈夫捎去几句心中的话儿。奈何这些浮云瞬息万变、飘渺不定,才转眼就变了模样,她又怎么能放心让它们替她投递相思呢?无可奈何的她只好独自彷徨徘徊,坐立难安地徒然相思。
她的心中有好些话儿想对丈夫说:你知道吗?自从你离家以后,我就懒于梳妆打扮,那明亮的铜镜子上已经满是灰尘,但我也无心思去擦它。我对你的思念就像那长流不息的河水,怎么可能会有穷尽或停止的时候呢?
他离家许久,她既不知道他归家的日期,也无法跟他互通音信,纵使相思也无用,再多的企盼最后也都会成空,那就让她许下最后一个心愿吧:唯愿君心在,莫忘旧日情。
自古以来,女子都会藏有很多难以言说的心事,沉甸甸的,坠得人整个儿不快乐,或敏感得像刺猬。所以每个女子都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一个人全然懂得我们内心的曲折。
正如席慕容《莲的心事》所写:我是一朵盛开的夏莲,多希望你能看见现在的我。风霜还不曾来侵蚀,秋雨还未滴落,青涩的季节又已离我远去。我已亭亭,不忧,亦不惧。现在正是我最美丽的时刻。重门却已深锁,在芬芳的笑靥之后,谁人知我莲的心事。无缘的你啊,不是来得太早就是太迟。
内心如莲,所有无法化解和不被懂得的情愫不知该与何人说,就不如缄默地合拢如莲的心瓣。所以,有的时候,我想哭,却笑了起来,如果你单从我对举止判断我,那是不公平的。
所以,我一直希望有一个人可以看穿我的逞强,保护我的脆弱,不会在我说“没事的,你去吧”的时候,就真的放心地走开;不会在我不说话,一味笑笑的时候,就真的以为我心里没有疼痛、没有难过。
《室思》中的女子相思欲递却无从递,唯有痴痴地等,等到他归。也许到那时,她积攒了满腹的话也只能化作一抹和着泪的欣然一笑。
曾经我以为等待是一种望眼欲穿的折磨,而有时也是一种臻于成熟的沉潜。落到实处,等待则是一个什么也不用做的动作,一件轻易就能成就的事情,也认为自己可以恒久地去等待一个人,在翻云覆雨的世间颠簸与飘荡时,依然可以为了某些卑微的坚守而感到幸运,仿佛一种伟岸的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