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水泥(第2/2页)
现在,我家有两间屋子的屋地,什么也没铺,袒露着水泥面。水泥窗台也没刷颜色,也没贴瓷砖。常拖常擦,倒也日渐光滑。
父亲住在我家时,曾说:“这么光滑的水泥地,还铺这个铺那个干什么?我睡的这间屋子什么都不必铺,我就瞅着这水泥地面顺眼,挺好。”
于是什么也没铺。
父亲这一名中国建筑行业的老“泥灰工”,对水泥有太深的感情,或可说是一种“水泥情结”吧。
而我这一个老建筑工人的儿子,具体说是老泥灰工的儿子,也多多少少地有一种“水泥情结”。见了哪儿堆放着水泥,便本能地想端一盆或拖半袋子回家。那时,我的意识,显然又回到了从前的年代。
从前的中国,许多北方城市除了主要市区,一般平民居住区哪儿像城市啊!
倘对人说,从前的我,少年的我,曾为家有耐雨淋的外墙根、外窗台,有抹面光滑的内窗台、灶台和地面,连做梦都常梦见水泥,梦见而醒后终不可得,谁信呢?
现在,大约中国的建筑行业,早已没了什么专门的“泥灰”工种了吧?
现在,几乎中国的一切大、中、小城市,无不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尤其大城市,简直可以说,一座座建筑都极其地壮美起来了摩登起来了。
现在的中国城市建设大军,比的已不仅仅是施工的速度,同时更是质量水平和美观水平了。
中国的城市建筑大军,正在完成的是一项项城市美的工程。“工程”二字的理念,也与父亲是建筑工人的那个年代不能同日而语了。
现在,不会有谁家的少年,做梦都梦见水泥了吧?
父亲如果今天活着,并正当壮年,也一定会想再当一回建筑工人吧。自然,“泥灰工”他怕是当不成了。搅拌机已普遍得比鸡还普通了呀!
而且,中国再也不需要他发明什么“土水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