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大人~风雨送寒入夜来~(第7/11页)
③ 浴室中的旅行
我每天要在浴池里泡上两个小时。
夫妻俩商议买房子的时候,我只有两个愿望,那便是:“洗澡间里有窗户,洗澡间的墙壁不是合成树脂而是瓷砖。”
在浴缸里伸直身子,打开窗户让空气流进来,雨天则有细微的雨滴飘进窗内。那细雨落入水面的情形,实在让人心醉。我必定一边看书,一边享受着这些。
在浴缸里聚精会神地阅读推理小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弗雷德里克·布朗、克蕾格·莱斯、T. J.麦戈雷戈、费伊·凯勒曼,他们的书都是在浴缸里看完的。还有乔伊·菲尔丁、帕特丽夏·康薇尔。
读起书来,刹那间便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很享受。那是另外的国家,另外的时间,另外的人们。
这就是旅行。浴室是我无数次出发去旅行的地方。深夜在浴缸里聚精会神地阅读时,不知不觉黑夜退去,天空明亮起来。哎呀,天都亮啦。于是关掉洗澡间的灯,继续读下去。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浴室是一个灯亮着和不亮时有截然不同的氛围的场所。
时间追溯到大约六年半前,在我结婚离家的那天早晨,母亲在门口说道:
“这下好啦,我再也用不着每天早晨去洗澡间,看看你有没有溺水了。真是的,像养了一个两栖动物似的。”
浴室的构造极其简洁,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对我来说,这是个绝对惬意的地方。
④ 小小的劳动
若要干活的话,我喜爱收拾。
洗餐具、洗衣服、擦皮鞋、缝纽扣等,只须按部就班地去做,终能大功告成,让人觉得“完美无缺”。这对精神健康很有好处。这一类小小的劳动,是我生活中小小的“灵魂的洗涤”。
顺便一提,由于清扫不可能“完美结束”,永无止境,所以不在这个范畴之内。本意是想擦一下灯罩,再整理一下抽屉,然而无法面面俱到,只能尽力而为,适可而止。这样便算不得“灵魂的洗涤”。能认定“已然尽心竭力”就够了。
包括写作在内,世上的事物大抵并非如此。哪怕规规矩矩地去做,也未必就能功德圆满。弄得不好的话,甚至无法规规矩矩地做。
明知无望,却不得不努力尝试,这宛如在无边的大海里游泳。
所以,我才希望干能带来成就感的单纯的活儿,这让人心情舒畅。比如洗餐具、洗衣服、擦皮鞋、涂色。比如只管缝得直便可以的针线活,像缝缀裙子的裙裾等。
干这些活时能集中精力,无须胡思乱想也能完美地结束,让人神清气爽,而且有种一件事大功告成的感觉。这可以说是附有精神镇定作用保证书的、如同点心一般幸福的期盼。
比起特意外出散步、喝茶什么的,其实还是这些小小的劳动能舒畅地改变心境。
办公街区的野餐
排排柳树摇曳着嫩绿的美丽枝条,飘荡在护城河那平静的碧绿水面上。
我没有在公司里上班的经验,因此与办公街区无缘,漠然地将办公街区想象为一个气氛紧张、令人生畏的地方。灰色的建筑群之间,人人步履匆匆、表情严肃。
然而。
偶尔路过的丸之内办公街——照例是因为漫步在竹町、大手町、东京站之际,迷了路——不知是由于初夏空气的缘故,还是因为正午阳光的缘故,暖意洋洋,安恬而美丽,令人心情舒畅。
正奇怪这里何以如此绿意盎然,却原来是皇宫。我除了有限的几个去处之外很少外出,尽管土生土长,却对东京的地理一无所知,怀着满心的新鲜感东张西望。
道路十分宽阔。我喜欢宽阔的道路,它让人感觉秩序井然,带来莫名的安心。
正午了。
从各处的大楼里,络绎不绝地走出身穿西装的男人们和身着制服的女人们。那情形甚至让人觉得好玩之极。
不一会儿,来到了一个有喷泉的好似广场的地方。喷水池中有一座古怪的白色雕塑,从这雕塑中也有水流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喷水池四周有一圈长椅,人们在那里吃着便当,吃着冰激凌。这番情景望上去简直像在野餐。我陡然羡慕起他们来。
我买了便当。
夹在他们的队列中购买时,一种不合时宜的感觉悄然而生,颇有些不安。然而很久没有在户外用餐了,况且还有鸽子做伴,我开心之极。
我从小吃饭速度就很慢,待回过神来,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一点。不知不觉中,阳光灿烂的喷泉广场上,早已不见一个人影了。
小小的期待
我喜欢手帕,有好多好多。自孩提时代起,我便有这样的爱好。白底上印着可爱的小白兔图案的、小小的草莓图案的,还有像琼脂似的简单的格子图案的(颜色是淡雅的粉红),特别心仪的手帕至今还收着。
学生时代喜爱购物却囊中羞涩,便常买手帕。衣服呀鞋子呀自然很难买得起,可手帕就不成问题了。在尽情欣赏橱窗里的各种商品之后,时值冬季便选冬季的颜色、夏天则挑夏季的颜色,买上一两块。这便是我的享受。
并不喜欢又薄又飘的所谓“淑女”的手帕,但难得也有漂亮的。比如底色是醒目而又浓郁的粉红,上面蔓生着雪白、藏青及淡蓝的花草,以及白底上散落着白色水珠和蓝色小花的,我很喜爱,常常使用。最多的则是男女兼用型手帕。即便同样是棉制品,也偏爱质地挺括的,或者是麻织品。我喜欢大尺寸的手帕。
上小学时使用过的纱布手帕,也令人怀念。
然而,每年夏天,我总要弄丢二到五块手帕。虽然大家都见怪不怪,但年年夏天必定如此。若问缘由,是因为我怕热,走路时手里总捏着块手帕,而一旦踏进冷气十足的电车或公共汽车里,便长舒一口气,全身放松,握力也随之消失,将手帕忘到了九霄云外。
走下电车时或是在冷气十足的大楼里,每每会有素不相识的人从后面叫住我:“喂,您的手帕掉啦。”
当然,这是运气好的时候。在谁也不曾看到,或者是看到了却不叫住我的情况下丢失的手帕,迄今为止究竟有多少,已经数不清了。
所以夏日里,我尽量不用那些情有独钟的手帕,但偶尔也有(比如今年八月在金泽)将心爱的手帕(棉麻混纺,质地挺括,浅蓝色,上面只有一朵雕绣风格的大花朵)弄丢的时候。
想哭泣却不能流泪,因为手帕没啦。每当这时,我便在炎炎烈日下仰望蓝天,夸张地痛下决心:要将丢失的东西忘掉!而后阔步前行。得赶紧去找家商店买块新的,心已经开始狂跳了。
深夜的青山书店
夫妻吵架总是发生在深夜,因为白天不在一起。一旦吵开了,丈夫总是扔下一句:有话到周末再说。然后蒙头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