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一提的物件们(第12/13页)
或者会产生一种单纯地畏惧黑暗、对光亮感到安心的动物本能。
那是对夏天将要到来这种季节的变化产生的喜悦吧。
事实上,我对夏天的傍晚有特殊的感觉。那是一种可以称得上怀念,或是散发着朦胧气息的感觉。
季节流转中的确有种沉寂的、绝对的安稳。无论人们每天碰到何种麻烦、何等奔走操劳,季节依旧不屑一顾地流转着。仿佛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如此。当你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时,也许会感到闲适和愉悦。
既然如此,白天变短不是也应该高兴吗?我们应该用心去感受秋天将至、冬天到来这种变化。
例如去超市购买晚饭的食材,走出超市的那一刻,如果外面天还亮着,我会松一口气。如果外面完全被夜幕覆盖,我会着急,有种将要被训斥的感觉。大约是心思太细腻了。
这实在令人费解。
丝带
丝带是我讨厌的东西。虽说是兴趣问题,但确实有难以忍受之处。印花的也好,嵌花的也罢,只要看到丝带类的东西,我便会臊得坐立不安。若是看到把这类东西装饰在身上的人,更会像看到不该看的部位似的坐立不安。
也许我太喜欢丝带了。早已经过了用丝带绑头发的年纪,却还保留着很多丝带。整整齐齐地放在箱子里,都没用过,长年累月地沉睡着,每一根都很新。合上盖子的那一刻,我仿佛听到自己偷笑的声音。
丝带好的地方在于它是一种直直的布。手指一滑便坠落,或是缠起来时留在手上的那种凉凉的感觉,以及打结时用力勒紧的声音,像是稍稍地凝住呼吸,让时间停滞。
一根丝带一种情愫。纤细的,粗条的,简约的,清透的。比起颜色和图案,布的质感、弹性及光泽更能决定这种情愫。礼物上绑着的丝带如此,连衣裙后面系成大蝴蝶结的丝带也是如此。
丝带一定要系得整齐,但也不能系得过紧,要有种自由却井然有序、愉快而沉静的感觉。
另外,丝带也有阴暗的一面。兜满空气时变得立体,一旦解开立马变成一块布,那一刹那的模样令人不安。
无法系住或解开的丝带是索然无味的,缺乏紧张感和气魄。
丝带和丝带的性格与少女和少女的风趣是迥然不同的。这其中有种不能称为性格的东西。说成性格有失谨慎。虽然下定义很难,我还是认为丝带就是这样的。
推理小说
我喜爱推理小说,若没有它的话,便会日夜煎熬。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十多年了。我爱读国外的推理小说。只要不出现什么幽灵、外星人之类的推理小说,我都读。
读推理小说时,我从不推理,只是从旁看着主人公推理和被推理的样子。
推理小说对我而言,与其说是读物,不如说是出游之地。且不管目的地是哪儿。古典场景也好,现代背景也罢;幽默风趣的也好,沉闷艰涩的也罢;警察也好,侦探也罢;普通人卷入事件的类型也好,法庭类型的也罢,我都欣然前往。在那里,我遇到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小孩,富翁还是穷人,都是极好的。
电车上、浴室里、牙医的候诊室里、咖啡厅里,总之,若是手中没有一本推理小说,我便会感到不自在。不知所往,或是缺乏安身之处。
不必指出来,我就知道这是一种逃避。
令人惊讶的是,虽说承认有这种习惯,但说起来,我的确除了投入地工作、吃饭、打扫卫生、会客等自己决定的事情,以及希望的事情以外,都是在读书,让心灵归于别处,而不是当下。
即使我身陷困境,只要手捧一本有趣的推理小说,在读完之前,大概是不会哭闹的,因为我的心灵早已不在当下了。
我不想待在不顺心的地方。
听到不顺心的消息,我会感到痛苦,就是这种胆小任性的性格,像缺乏好奇心的孩子一般。从这点来看,我开始喜欢推理小说的时期和无法忍受电视的时期是一致的,也不足为怪了。
或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才能每天健康愉快地生活。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洗碗海绵
经常想,截止到死去的日子,除了日常的食粮(包括水果、书本、香烟)之外,买得最多的大概是洗碗海绵。这让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每次去超市或杂货店,都想着:啊,对了,顺便买海绵。
判断什么时候换洗碗海绵是件困难的事。虽是消耗品,但它不会减少也不会丢失,还干净的时候就要换掉。而且我觉得好用的海绵——最基本的、不带尼龙厚布的、不是不用洗涤剂的弹力太大的那种、不是纤维素的、不带网格的、普通的能在手中任意弯曲的——会大量吸入油污,马上弄脏。清洗炒过肉末的平底锅、烤鱼后的铁网,用一次就得换掉。试过用尼龙刷来洗,但想要充足的泡泡,结果还是用海绵。
连常常在外吃饭、饭菜简易的我都要消费大量的海绵,其他家庭或者整个世界的海绵消费量大概超乎想象吧。
经常经常买海绵,每天每天用海绵,经常经常扔海绵。只要活着,就会继续下去。这样想着,吓了一跳。
深夜在厨房洗碗盘,脑子里浮现出《爱丽丝漫游奇境记》里,许多洗碗海绵像纸牌部队似的排队前进的样子。这让我不安、恐惧,想停止想象,却总是静静地浮现出来。
大笑
人并不是想大笑就能大笑的。大笑常常一去不复返。关于大笑,我有深刻的体会。
让人扑哧笑出声来的事情和玩笑,过后回想还是能扑哧笑出声来,跟其他人解释一下的话,那个人也可能扑哧笑出声来。而大笑却不是这样。
我觉得大笑是种轻微的疯癫。
在一个人的内部,不知什么撞了什么一下。被撞的东西与这个人至今的人生连接起来,根深蒂固、混沌不清,于是大笑从体内不停地涌出来,越来越觉得可笑。
大笑有时候只发生在某个人身上,有时候会发生在在场所有人身上。当发生在所有人身上时,轻微的疯癫蔓延到每个角落。虽说大家都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或契机笑了出来,但大笑依旧像疾病发作,带有个人的特点。
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会觉得吃饭掉筷子可笑,不正是因为他们处于容易暴露出不自觉的疯癫的年纪吗?
我回想起自己大笑的时刻,常常对为何那样疯狂地笑感到不解。最极端的是在大笑的正当中,我会对这样大笑感到莫名其妙,甚至说出自己的不解。在大笑的过程中,那种可笑的感觉与其他的感情联结在一起。与和别人一起大笑时的感想——开心、幸福,或者是奇妙、担心、自暴自弃……无论与什么样的感情联结起来,渐渐地便止住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