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田(第2/2页)

“铁巴子”:叶细小,故亦称“小叶子”,“铁巴子”谓不易摇落,既生摘亦须稍费力气,实小,味甘,现已绝种。另有“齐嘴红”一种,以状得名,不多见。

有一种所谓“磨枝”的,并非桃的另一种类,乃是紧靠着桃枝结果,因之被桃枝磨上了疤痕的桃子,奇怪处是这种桃子特别甘美,为担桃挑的桃贩所不取。但我们园里人则特意在枝叶间探寻“磨枝”来自己享用。为什么这种桃子会特别甘美呢,到现在也还不能明白。另有所谓“桃王”的,我想这大概只是一种传说罢了。据云“桃王”是一种特大的桃子,生在最繁密的枝叶间,长育不老,为一园之王,当然,一个桃园里也就只能有这末一个了。有“桃王”的桃园是幸福的,因为园里的桃子会格外丰美,甚至可取之不竭。但假如有人把这“桃王”给摘掉了,则全园的桃子也将殒落净尽。这是奇迹,幼年时候每每费尽了工夫去发现“桃王”,但从未发现过一次,也不曾听说谁家桃园里发现过。

桃是我们家乡的重要土产,有些人家是藉了桃园来辅助一家生活之所需的。这宗土产的推销有两种方法:一是靠了外乡小贩的运贩,他们每到桃季便肩了桃子在各处桃园里来往;另一种方法,就是靠着流过地方的两条河水了。当“大易生”和“胭脂雪”成熟的时候,附近两河的码头上是停泊了许多帆船的,从水路再转上铁路,我们的桃子是被送到其他城市人民的口上去了。我很担心,今后的桃园会更变得冷落,恐怕不会再有那末多吆吆喝喝的肩挑贩,河上的白帆也将更见得稀疏了吧。

□读书人语

《桃园杂记》以“絮语”的笔调,对家乡的桃花、桃园、桃子的种类及故乡农人种桃的目的,娓娓道来,无起落鹞突之榣戈,有平实朴素之淳美。如闻乡间老农话桑麻,说农事,得乡村情愫之神韵。语言如乡下泉水,平白清致,虽是白话,却间有文言句式,浑然天成,无雕琢痕迹。为更好地传神达意,与作品中那种悲悯怅然的情调相吻合,作者在行文中多用“过去式陈述句”的句式,“了”字出现二十多次,使怅然之情,时时滲出,由此,令人在悲凉情调中,自然地感受出当时中国乡村的凋蔽。 【逢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