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8页)
我上过学的札幌一中,“质朴刚毅”是其基本精神,赞赏隆冬时节学生光着脚上学,故而不会出产潇洒、秀逸的男人。我由家到校有三公里路,经常穿着旧制高中生那样的、厚朴木齿的木屐,耸着肩膀去上学。后来,脚变成了扁平足,肩膀像美式橄榄球选手那样经常酸疼。
现在想来,哪怕战败再早五年,我就会穿鞋上学,或穿牛仔裤,或打扮成稍微流行的模样,不致让身体畸形。现在已经四十岁了,无论怎么适应美国文明,也不会达到改变身体的境况。
如前所述,人的形体会因生活或思想的变化而变化,如果比较男人和女人谁显著,仍然要判定女方优胜。虽说当今的年轻人都是腿长、身细,但觉得还是女性的变化更为强烈。
抛却食物供给的丰裕,还是女性更加强烈地感受到欧美文明的影响。换句话是,女性更顺从地适应了海外的文明,认为欧美文明是先进的、妥当的,比男性还要强烈地希望适应欧美文明,同时将自己改变成与之相近的形体。
人的身体,只要年轻,就有很大的灵活性,无论是弹钢琴还是弹吉他,都要趁早让他学,与其说是让他萌发才能,莫如说是人越年轻,手指越灵活,可以借此弥补其才能的不足。
可能是向往和年轻能较快适应欧美文明的缘故,过去女性腿短,躯干长,脚尖朝内走,现在身材苗条,腿部细长,胸脯坚挺,腰臀部像少年那样凹凸有致。过去除了穿和服以外,怎么也不能凸显姿色,如今穿超短裙和喇叭裤都很漂亮。
尽管男性的形体也改善了很多,但还有人好像不能顺从地接受欧美文明。是生来顽固呢,还是祖先遗传的日本血统过浓呢?总之,男人的形体没有像女人那样迅速而泰然地发生变化。
要说最近年轻女性的身高又增加了,心里确实不舒畅。前几天,在京都见到了久未遇见的舞伎,看到对方很高,既感到惊讶,也有点落寞。
那个舞伎身高一米六左右,作为现代女性,并不是多么高,头上挽着发髻,脚上穿着漆木屐,一副藐视一切的威容,可能觉得我们客人很寒酸。
尽管这样,如果她居高临下地说“欢迎光临”,我不由得想应答。假如女性这样越长越大,就会让人操多余的心。
话已至此,尽管女性的体格在增强,但贫血、低血压、胃下垂等几种病症经常光顾年轻女性,凡是看到体形稍微好点的女性,一定会自诉这三种症状。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是外强中干呢,还是顾此失彼呢,抑或是说着比较开心,彰显自己“是个体形漂亮的美女”呢?真弄不懂。
女人的武器
上次和女演员富士真奈美谈话,突然听她说:“女人嘛,爱哭。哭起来,很开心。如果哇哇地哭,真的很爽快。”
我在一瞬间,感到很惊讶,但很快又感到钦佩:怪不得女人动不动就哭呢!这种说法,道出了女性某种哭的真谛。
这么说,有的女性也许会柳眉倒竖:“说什么呢,哭起来很开心?别开玩笑!女人是真伤心才哭的呀。”
并不是要排除女人因伤心而痛哭,聪明的富士真奈美小姐不会不了解这些情况。她所说的是,哭这种行为的背后深处,有着一种借此解脱的心理,因而听来无需生气。
哭这种行为的背后,潜藏着一种接近快乐的东西,男人对此模模糊糊地明白,却很难看得清楚。
不知什么缘故,男人往往顾虑自己被划在加害者一边,女人一哭,马上就担心:是不是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因而不停地安慰对方。女人刚哭的时候,只是露出寂寞的表情,顾虑涌入脑海,马上变得和蔼、亲切。
这大概出于某种自负:自己比女人优越,女人比自己羸弱,应该予以劝慰和保护。并单纯地认为女人只要哭,就是伤心和悲哀所致。
然而,听说女人是一边哭,一边享受,就有点失望,并失去安慰的耐心。女人的眼泪中,好像确有与悲哀关系不大的、纯粹生理上的东西。
有的女性隔三差五随意地哭,越安慰越哭。这种类型也许是一边哭,一边自我消遣。
自负的男人会认定女人难过、悲伤,不停地用柔和的话语劝阻、安慰。哭着的女人看到这种情景,有时会超越困惑而窃笑。
总之,男人本质上罗曼蒂克,会根据女人的一滴眼泪,想象出各种悲伤的故事。也会因自负产生错觉,把自己想象成疗治悲伤的天王巨星。
似乎她正在寻求我的帮助,拯救这个女人的只有我。男人很自负地随意想象,并一味地安慰啼哭并享受着的女人。
看到这种情形,男人和女人哪一方不好,就一目了然。
记得从什么书上看到过,邻国韩国以前曾有“哭女”,不了解详细的情况,好像把某个女人请到葬礼上,让她“嗷嗷”地哭,以营造悲哀的氛围。不知现在还有没有?
我曾想象:既然有“哭女”,可不可以有“哭男”呢?总觉得男人哭起来,音量和感染力都会凌驾于女人之上,但是那种形象,无论怎么看都不成样子。
哭当然以女人悄悄地潸然泪下为最好,如果大男人放声地哭,就像是演唱歌剧一样,引不起观众的共鸣。
对哭这一行为,看比听的感染力要浓重一些,美女把和服袖子拉在面前,先是抽抽搭搭,继而大放悲声,极易引起人们的关注和同情。
如果是老太太或幼儿园的女孩儿,做着同样的动作哭,感染力就会有所减弱。哭相也是因人而异的。作为女孩,还是站在那里,两手捂着眼睛露出要哭的表情最引人关切。
长成妙龄女郎,即成为前面所述的、先抽抽搭搭再大放悲声的类型;如果成为已婚女子,会轻轻地转过脸去或悄悄地用手捂住脸,只露出发际哭,让人看着有些情趣;如果已是资深的妻子,会紧紧地闭着嘴,扑簌扑簌地流泪,虽是无声而泣,相反更有感染力;如果成为老太太,就会咬住嘴唇,一边揉搓着手中的东西,一边伤心哽泣。
总之,女性的哭,因代际差异而形式不同,但哭的样子,引人怜香惜玉,丹青妙手会将其作画,产生艺术感染力。
如果是男人,哭起来一定没有好模样。假如有,也只是欲哭而忍的表情。如果泪挂两腮,就不成个样子。
男人想哭却不宜哭,这与女人相比,是不平等的。可以说,眼泪只是女人能够使用的武器。
不过,上帝也力求公平公正,似乎在给予女人“眼泪”这一温柔武器的同时,也给予了男人“暴力”或“怒吼”这些粗暴的武器。
哪种武器好呢?答案随人的嗜好而不同。如果单纯从强度和烈度而言,好像吼叫和体能要略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