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文明与中国文化 凤凰卫视《世纪大讲堂》讲稿(第2/3页)

多么好,靠两条腿走路,中华文明古国一步三踉跄,摇摇晃晃地从远古走到今天。这大约就是世界其余三个文明古国都消失在了路途,而中华文明古国一直延续到今天的奥秘所在。

一言以蔽之,一部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史,是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相互冲突、相互交融从而形成的文明史。

有学者认为,秦是一个从西域过来的游牧民族。它先在甘肃礼县地面定居,建立国家,然后向东发展,进入关中平原,先建都在临潼栎阳镇,再建都咸阳,最后定都长安。蒙古族学者孟驰北老先生甚至认为,楚文化中亦有强烈的游牧文化色彩,罡烈的楚风的内在奥秘是,一支游牧民族顺汉江而下,直达楚地。中华传统文明的基础的完成和成熟,即儒、释、道三教合流的国家宗教,是在魏晋南北朝时代,由定都在山西大同的一个游牧民族拓跋氏北魏政权主要完成的。现今中国地面的三大石窟,云冈石窟、龙门石窟、敦煌莫高窟,就是在北魏时代奠定了它的主体工程的。

而李唐王朝身上本自就有“胡羯之血”。“胡羯之血”是陈寅恪老先生的话。在中国“胡”是对一切游牧民族的泛称,当然,有时又是专指,比如“东胡”。学者们认为李渊、李世民的身上有鲜卑的血液,我完全同意这个话。不过我想提醒各位的是,从汉光武帝开始,中央政权实行了一个“内附”政策。李世民的家乡并州(太原),刘渊起事的离石,还有旷野中的城市大同,当时正是为匈奴人设的郡府。至元,世界的伟大征服者,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至清,雄才大略的努尔哈赤,则是建立了纯粹的游牧民族政权了。

我们是现代人,我们是文明人。当我们站在历史之巅,瞻望来路时,不管愿意不愿意,你只有承认,是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双重力量,支撑起了中华文明的大厦。

混血

按照人种学家向我们提供的说法。中国长江以南的人是马来人种,中国长江以北的人种是蒙古人种。当然一个种族的链条,从三百万年前走到今天,它早已混血。更何况许多的古游牧民族早已消失在历史的路途上了,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的血液如今在现代人,在你我他身上奔流着。马克思说,民族交融是历史进步的一种动力。

冒顿大帝和独耳黑狼传说

匈奴人早在公元前9世纪时,即见诸于中国的史书。而在公元前3世纪时,赵武灵王北出雁门关,开始了定居文明与游牧文明第一次战争。赵取胜,他的战利品是占领了今天的大同,并且从匈奴人那里学会了胡服骑射。后来在匈奴民族的历史上,出现过一位强悍的大单于,他叫冒顿,据说他的母亲梦见一只黑狼闯入牙帐,然后怀孕,于是他以独耳黑狼做他的令旗。女萨满跪在大地上说,赐一位英雄给匈奴草原吧,上苍!于是冒顿诞生了。我们能想见他骑着马,挥舞着猎猎狼旗,马背上挂一个用大月氏王的骷髅头做成的酒具,在西域地面风一样地奔走的形象。他曾给汉高祖下过一个文书,这就是著名的“冒顿文书”。他在文书中说,西域十六国已尽归匈奴,提出要与大汉分疆而治的要求。他还曾经领兵将汉高祖包围在今天山西大同的白登山。汉军已经大败,剩下几百人龟缩在白登山,束手待毙,这时幸亏有宰相陈平,买通了冒顿的夫人,刘邦才得以逃脱。就是这个冒顿,还曾领兵,进逼到长安城附近,当部下问他,匈奴人的疆界到那里为止时,冒顿说,凡是匈奴人的牛羊吃草的地方,那里就是匈奴人的领地。

从冒顿文书中,汉王室首次知道了西域尚有如此广阔的地面和众多的小国,于是派一个叫张骞的陕西汉中人去探个究竟。这就是中国历史上的张骞凿空西域,或者说丝绸之路的开始。

昭君出塞与南北匈奴的分裂

公元前45年左右的时候,匈奴人分裂为两个大的部落。一个部落以今天的包头(当时叫九原郡)为中心,史称南匈奴,匈奴王是呼韩邪。另一个部落当在今天外蒙古的鄂尔浑河流域一带,史称北匈奴或西匈奴,匈奴王是郅支。两个单于都想统一匈奴草原,这样便每有战争发生。呼韩邪大约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他曾两次前往长安城求亲。这样,便有了后宫美人王昭君出塞。

昭君美人这一天正在后宫闷坐,听得未央宫外马蹄得得胡笳声声,于是惨然一笑说:迎接我的人来了。于是起身走出门外,主动请缨,要求下嫁匈奴。昭君是一位绝色的湖北女子,倾国倾城,入宫已经很久了,却还没有得到汉元帝的宠幸,是个处女。这其中有一个原因。后宫中的美人实在是太多,汉元帝让宫廷画师毛延寿将她们画成画像,供他每晚挑选。王昭君自恃美貌,不愿贿赂画师,因此毛延寿将她画成了一个丑女。听说这个叫王嫱的丑女愿意下嫁匈奴,也算资源利用,汉元帝也就乐得送呼韩邪单于一个人情,于是他给昭君封了一个名分,让她远去。待面见了昭君,汉元帝见竟是这样一个绝色美人,有些悔意,但是话既然已经出口,也就不好更改了。待迎亲的车马一走,元帝问清缘由,便将画师毛延寿杀了。

昭君从子午岭山脊的秦直道,横穿陕北高原,渡黄河,抵九原郡。先嫁呼韩邪单于,呼死后,再嫁他的继位者,接着,又嫁他的继位者的继位者。这就是昭君三嫁的故事。

昭君出塞,这样,南匈奴从理论上讲便成为汉王朝的附属国。汉王朝将郡治设在了九原。失势的北匈奴则割袂断义,日渐远离定居文明地区,开始他们悲壮的迁徙。

天之骄子阿提拉大帝的出现以及他建立的大汉国

从郅支之死到阿提拉出世,这中间的几百年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混沌不清的。谁也不知道这支匈奴人是怎样穿越险峻的高山和湍急的河流,完成这一场跨越洲际的大迁徙的。仅就河流而论,他们穿越了乌浒河、药杀水,穿越了伏尔加河、涅瓦河、第聂伯河,穿越了多瑙河、莱茵河。他们穿越的路程较之《圣经·出埃及记》中的以色列人,要漫长上许多倍。他们是如何穿越的,多少人死在了路途,又有多少人在路途上出生,这一股洪水裹挟了多少人,又将多少人留在了路经的地方,这些都是谜。土耳其的史书,俄罗斯的史书,阿拉伯的史书,西方人的史书,曾经零星地记载过这些伟大迁徙者的蛛丝马迹。换言之,这些史书只是在记载他们民族的故事时,由于这些草原来客的出现,楔入了他们的文明板块,于是才给了一些零星的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