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2/4页)

他三弟自小就喜欢捣鼓这些,赚点小钱。甚至可以说,言父不擅经营,言家在岭南看上去不错,都是言三郎捣鼓出来的。恐怕如果不是因为经商乃是末路,且会影响家中读书人的生路,他三弟早弃文经商去了。

言尚现在翻看这些账簿,便能想到自己三弟以前总在自己耳边唠叨的如何赚钱的事。言尚说:“一个月的时间,你不可能屯这么多粮。哪怕你开商路去别的州县运粮,一个月时间也不够。而且你买进的价格远低于市价,一个月的时间做这些,我暂且信你经商有道,不愧益州首富之名。但是数额太大,光凭你,是做不到的。”

言尚垂着眼,心中算着账。

那陈公不服:“郎君不能因为自己做不到,便说我做不到。”

言尚:“即是说,你花了多少钱,就买到了多少粮。这数额全都对上了?”

陈公自豪道:“是!账簿全都对的上,分文不差!郎君你便是查,我也是清白的!”

言尚抬眼皮:“你能做到这些的唯一可能,是灾情开始一月前,就有人暗下通知了你……益州除了蜀郡,县城皆运输不通,你就算找得到买家,也不可能把粮食完好无缺地运进来。难道你不需要中途犒劳各方地头蛇?难道你中途一个盗匪也没有遇上?难道运粮的伙计,一口粮都没有吃过,饿上了三十天,给你完好无缺地把粮草运进来了?”

陈公愕然,一时想辩,他额上却出了汗,意识到自己出了错——自己把账做的太完美了!

言尚将账簿一摔,起身隐怒:“唯一可能,是你在灾情开始前,跟官府买的粮!你们动用了官府仓库!仓库的粮早早卖出去了,早早跟数额对不上了,所以现在才会掺水掺杂……不过是糊弄着,彼此求个方便!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灾情一月前你们就知道了……却、却不上报朝廷,而是私下先做买卖?!你们将王法至于何地,你们眼里还有中枢么?灾情开始前一个月!你们不做准备如何制止灾情,而是琢磨着如何发国难财?益州万户人口,在你们眼中如同儿戏?死了活该?”

这么大的罪名砸下来,陈公当即满头冷汗,肥胖的身体发着抖。

他噗通跪下,惨哭道:“郎君,郎君!那些我都不知情,和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做生意的,别人要卖,我就买。有人想买,我就卖!我不过从中赚个差价罢了!

“我、我也曾捐赠钱财!官府如今赈灾的粮食,也有我捐赠的!我带头领着其他商人一起捐的。”

言尚闭目,要自己忍下来。

告诉自己这只是商人而已,还没有查到更大的……

他道:“将你们的余粮,全都交出来!”

陈公讷讷抬头,没想到言尚会轻拿轻放:“郎君……要跟我们买粮?”

言尚向他看去。

陈公一下子反应过来对方不是要买粮,而是要免费征用。他浑身冒了冷汗,这么大的事怎么敢做。

他哆嗦着:“郎君,你这是断我们的生路!我们若是交出去,我们不知多少人会因钱财跟不上从而家破人亡……郎君你不能叫我们去死啊!我们只是做生意而已,郎君你不能逼死我们啊!为何不能站在我们的立场想一想?”

这般一想,他竟然边说边嚎哭:“平时我们总被世人瞧不起,说眼里只看着钱。而今好不容易挣一点儿钱,郎君却要搬空……我们辛辛苦苦挣钱!剥削百姓的不是我们!我们不曾做恶事!只是买卖而已!买卖不是罪啊!我们没有损害旁人利益啊,只是赚自己的利益,这样也不行么?郎君为何不为我们想一想?”

言尚低头,看着这个抱着自己大腿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的胖子。他难得心中生了嫌恶,冷声:“你们损害了百姓的利益!是,你们从头到尾做生意,都是与世家做。然而你们哄抬粮价,其他价格难道不会跟着波动么?然而你们最开始的粮,是跟官府买的……现在的赈灾粮不够,和你们当初的做生意无关么?你们即便现在将粮食卖给百姓……有几个人买得起!

“你们将整个市场扰乱得一团糟,现在却告诉我你们只是做生意,只是利用差价赚钱,你们是无辜的?是,站在你们的立场,你们很无辜。然而我不能站在你们的立场!”

陈公大哭:“言郎!难道你眼中只有公,没有私么?难道为了大家,就要逼死我们这一个个小家么?我们难道不是百姓么?你就一点儿感情没有么?商人就该去死么?”

言尚将自己的衣袖从对方手中拔出,他心里静了一下,却又很快让自己不要受陈公的影响。

在商人眼中,他们无错。他们甚至还会帮忙赈灾,给粮给钱……恐怕陈公这种行为,在外面还要被百姓们夸一句善人。而如言尚这样逼迫陈公散财充公的人,要被骂一声“狗官”。

百姓愚昧。

然而如他所说,言尚不能站在商人立场上。

在对方的嚎哭声中,言尚终于道:“我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

跪在地上,陈公当即满脸泪地仰头看来。

言尚说:“我要听你们指认,灾情开始前一个月,益州都有哪些官员知道灾情即将要开始了。灾情开始后,你们是否还在和官员做生意。和你们联系的官员,有哪些……”

陈公怔坐不语,他突然爬起来,要撞向旁边一根柱子。

言尚手快,对方冲出去时,他已经有所警惕。陈公没有撞死,却被言尚的手掌一拖。言尚痛得闷哼一声,却扣着对方的肩,目如冰雪如寒剑。

言尚幽声:“我知道你害怕,你不敢说。然而要么是我一锅端平益州所有商户,要么是你听我的话,看官员们一一下马……”

陈公惊恐:“会死很多人的!”

言尚:“你放心,我不会将事情做绝的。我不可能动得了整个益州,我只要动一些最典型的官员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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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对陈公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终是让这个益州首富选择和他合作。

而得到陈公的帮助,言尚看到有哪些官员知道这件事后,几乎头晕眼花,眼前发黑。

因为几乎、几乎整个益州,上下的官员全都知道!

全都知道!无人上报中枢!

言尚咬着牙,沉思了两日后,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可能动得了整个益州。这么大的官员缺口,他动不了,也补不了。为今之计,也不过是从一些犯错不严重的官员身上上手,让他们暗斗,贬一些罪大恶极的官员,推一些还有良心的下级官员上位……

八月上旬一深夜,言尚去拜访了一位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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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生变的时候,长安城中最新津津乐道的事,是皇帝将长安军队,彻底分成了南衙和北衙。南衙仍由之前的将军领兵,不过太子从中安排了一部分人;而北衙被皇帝收回,安排上了一个宦官,站在所有将军的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