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一禾(第2/2页)

生前每次来信,他都向我催索长诗,且不忘问及《人间鲁迅》写作的进度,说是"攫心之度,不下于希区柯克制造的不安"。而今连最后一部也已经面世,然而一禾,无论如何是再也看不到了!......

“读到你的《人间鲁迅》从字里行间听到你的自白,我想,这认识的人是可信的,为此应当为之骄傲,这是一本中国人良知的书,而当我读它时,感到的是由衷的一种同感。你的三卷著作,成为我藏书里最好的那部分。‘文章风义兼师友’,你是我所不能忘却的。”这是长信中结尾的一段话。过分的期许,使我每读一遍,心里都不由得十分感愧。称“师”,我是不敢当的,倒是他的文字与生命给了我许多的启示。甚至连"友"也不及格,因为在他生前,我实在没有很好地寻找和倾听过他的文字,一如他之于我。而且,在他死后,时间从喧哗到沉寂已流走了长长的五年,我竟然没有能够为他写上一点什么!

《吕民春秋》记载这样一个故事说: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琴曲中的志趣,子期心领神会,高山流水,无不极尽。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的确,知音已殁,声音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纵然听者沉默,我亦未敢断然弃置握中的笔管的。明知道文字实际上没有什么用处,但是于我,至少可以借此倾吐,倾吐一些为一禾急于倾吐而终至于未及倾吐的东西。

你是我所不能忘却的,一禾!

1990年8月 -1994年6月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