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坛初步(第5/10页)

然而,我却很想知道对帕扬先生的赞美之辞,他是最后一次会议的胜利者。人们对他如此高超的思想,如此出色可爱的才干,以及他在讲坛上的优美姿态大加赞赏。他的演讲是杰作,让人看到其他许多奇观的可能。这才是一位思想家、演说家和政治家应该具备的素质。

马塞尔·普鲁斯特

附:有人告诉我,德·佩耶利莫夫先生在我没有出席的最后一次会议上表现出一位辩论高手和一个演说家的非凡才干。

M.P.

小说阅读54

《克莉奥帕特拉的鼻子》

亨利·德·索西纳著

新老两代的差别以及新一代胜过老一代显然体现在思辨的力度,梦境的悠远,为遭到唯物主义驱逐的思辨恢复地位的雄心壮志,艺术上的自然主义,出于一些也许是朦胧的却又注定是强烈的憧憬,企图为生活提供远景,赋予我们的命运以意义,认可我们的行为。然而,直到现在,除了鲜见的几个例外,新一代人的宏伟企图几乎全部落空,究其原因,对生活的过分推理让人失去了反映生活的禀赋,一部过分推敲的作品难免有失生动,分析愈有深度就愈是缺乏色彩,活生生的人物犹如被人逮住的这些蝴蝶,将它们牢牢钉住是为了研究蝴蝶幻影般的翅膀。艺术是一种本能,思辨有点像是创作上的软肋,或许这就是高尚的现代作品惨遭厄运,作品一经问世便立即死亡的关键。

这样的厄运是否可以避免呢?亨利·德·索西纳伯爵以《克莉奥帕特拉的鼻子》为标题,写出了一部极其生动、无比深刻的书。在这本书中,绝对到极致的抽象得到了切实的体现,进而演绎为最辉煌、最鲜明的具体形象。书中的人物犹如左拉描写的那样生活,伴随着司汤达的评论和诠释,最后又像是经过了托尔斯泰的审判,却又不带作者本人独特的偏见,他用富于节奏和新颖独创的语言在我们面前吟唱各种曲调,直到让我们陶醉。人们喜欢把精美的语言比作蜜蜂,来到我们中间的极为罕见却又妩媚可爱的伊米托斯山贵宾。我们作家的语言应该像蜜蜂那样,既有一针见血的蜇刺,又有蜂蜜的甘甜美味——还有翅膀!

他笔下的人物栩栩如生,造型优美,置身于独特的社会环境之中。他们是每个家庭中上演的爱情与死亡戏剧的演员,是永远痛苦的主角,而且永远对他们遭受的、更多是他们制造的命运负有责任。因此便有了画家的描绘,诗人的直觉,对风俗细致入微到难以置信的研究,对激情的叙述,有关我们的喜怒哀乐的深刻原因的这些令人伤感的宏观看法,时而让人觉得那是《哈姆莱特》的延续(母亲之死和儿子猜疑的场面),时而又让人觉得那是对《罗密欧》的批评(占有克莉斯汀娜之后的失望)。(对话就像引领着我们沿着由我们努力铺设而成,沾染着我们的清新泪水的道路飞快地从地狱驶向“新生”天堂的列车,)到处都是深刻的思想,比如:“对于美,通常就像天才那样,声名鹊起之时就是其诞生的根源枯竭之际,这就表明,名声跟随着光环而不是伴随着光环来临是永恒的法则。”或者:“崇尚时髦为女人分门别类,就像手摇风琴发出的声响那样。”

我根本不想谈论这本书:哪怕是触碰这本书,唯恐这样一朵新芽清纯、芳香醉人、色泽温暖、娇嫩的根须向土壤里四处延伸的珍稀鲜花会凋零枯萎。读者自会明白,在某种程度上奋发向上的各种艺术情同手足,瓦格纳的主题音乐在这里被移植到文体之中,在巴松皮埃尔55前辈的召唤下,以深刻的哲学和奇异的诗意,让现时与迷惑它、引导它的过去水乳交融。为了彻底理解一种如此丰富和如此新颖的艺术,为了领教这本书的结尾流露出作者用意的那种如此现代、感人肺腑的哲学感化,请您怀着难得罕见、新奇高尚的深深喜悦去阅读《克莉奥帕特拉的鼻子》。

《基督教精神与爱国主义》56

《基督教精神与爱国主义》

托尔斯泰著

我们可以大胆信任的究竟是哪种思想导向?托尔斯泰也许是今天最具现实精神、向善的意志最强烈的那个人。他在全世界的谎言与邪恶的包围中顽强抗争,就像苏格拉底以往所能做的那样。《爱国主义与基督教精神》是他为痛斥法俄庆典而著的一本书,他在书中尽量摈弃祖国这个观念。他认为爱国主义荒唐而且矛盾,因为对德国人来说,爱国主义意味着这样的判断:“德意志是最美丽的祖国。”对意大利人来说,“意大利是最美丽的祖国。”等等。难道我们同样会因为每个子女对自己父母的偏爱而否定家庭感情吗?托尔斯泰补充说:“再者,民众对政府人为煽起的爱国主义无动于衷,而遭到政府谴责的社会主义却让民众的激情日益高昂。一个俄罗斯农民宁可生活在任何一个收入更多的国家。”等等。不幸的是,这一切千真万确,仅仅可以证明自私的感情有压倒利他主义感情的趋势。托尔斯泰怎么会为此欢欣鼓舞呢?在不能确定岩石中还会冒出另一股清泉的情况下,他怎么会自觉自愿地去试着让至少目前还算公允的爱国主义源泉枯竭呢?如果对于自觉自愿进行合作的富有阶级来说,社会主义意味着利他主义本能压倒利己主义本能,而对于穷人来说,社会主义反而意味着利己主义本能压倒利他主义本能;相反,无论是对前者还是后者,爱国主义就是让利己主义本能服从于利他主义本能。

归根到底,最令托尔斯泰恼火的是,战争中相互之间没有仇恨的人们彼此自相残杀。这难道不就是战争给他留下的某种伦理特点吗?全民参战不是为了满足一种卑劣的激情,而是“出于义务”。更有甚者,战争结束之后,敌对的军官之间往往并不互相仇恨。

在物质与势力的世界里,人们可以为了创造而破坏,利用邪恶,利用对方,让手段服从于目的。而正义与爱情的世界并非如此。无政府主义者自以为用非正义征服世界之后可以用正义统治世界,用暴力战胜仁慈,他们低估了正义与仁慈的词义以及这些品德的性质。所有的财富同样可以由势力来重新分配。正义统治世界的时代不会为时太远。实施暴力、诽谤中伤、排斥异己的排犹主义者终将迫使整个世界皈依天主教。这一天,全世界将会抛弃基督教信仰,因为基督教意味着内心的上帝、心灵向往和得到意识认可的真相。我们永远不会让正义与仁慈的明确而迫切的义务服从于阴暗、遥远而又含糊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