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难忘的一个“国特”(第7/20页)
我到达北平,已经是12月中旬,戴先生已去上海。临行留下一张条子:“兹派乔家才、马汉三、张家铨、楼兆元、唐嗣尧为北平特警班筹备委员,以乔家才为主任委员。”
筹备工作最重要的,就是找一处非常合适的训练基地。大家觉得西安门内光明殿最合适,有两座大楼,一座可做教室,一座可做寝室;有礼堂、有游泳池,操场很大,训练两千人也不成问题。当时光明殿归九十二军所占有,我和楼兆元兄去看侯镜如军长,他听说戴先生要办训练班,毫不迟疑,立刻答应让给我们。找到训练基地,不但筹备有了头绪,而且可说是解决了最困难、最重要的问题。
三十五年(1946)元旦,戴先生赶回北平,在沦陷八年后的故都,过胜利以后的第一个元旦,多么有意义。戴先生兴致很高,借用中南海的怀仁堂,整整热闹了一天。元旦过后,我陪他巡视光明殿,他很满意,看得非常仔细,什么地方应该修理、怎样修理,他都有指示。
戴先生在北平,每天中午在什锦花园,召集重要干部,举行午餐会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商讨肃奸工作。他来来去去,席不暇暖。最后一次来北平,已是2月底。
“家才!你看!你的脾气还是这样不好。你在陕坝,同傅宜生没有搞好,同美国人也没有搞好。”戴先生最后一次来北平,第一次午餐会报,吃完午饭,不谈工作,先来数说我。这一次,他是从重庆来,很显然,潘其武打了我的小报告,说了我的坏话。
“我的脾气的确不好。”我说,“不过戴先生说的话,也对,也不对。”
“怎么讲?”戴先生听我这样说,好像听不懂,表示很奇怪的样子。
“我同傅长官没有搞好,的确是事实。不过,如果同他搞好,就不要给戴先生工作了。至于你说我同美国人没有处好,全非事实。我同美国人相处得并不坏,我对他们,说一不二,他们服服帖帖。我并没有给戴先生丢脸,也没有给中国人丢脸。戴先生不能听了潘其武不确实的报告,来批评同志。”戴先生知道傅宜生想攫取中美班,我不让他攫取,当然搞不好。所以,戴先生对于潘其武的小报告不能不信,又不能全信,一回到北平,就抖出来。最出乎他意料以外的,我居然知道是潘其武说了我的坏话。
“潘其武很好呀!”戴先生并没有否认他听了潘其武的话,却说了这样一句话。
“潘其武是官僚,戴先生不相信,问问大家。”我一面说,一面用手指着在座的同志,那天参加午餐会报的,有二十六七人。戴先生并没有问大家,因为他知道我说话负责,不会说假话。
“潘其武工作,常常工作到夜里三点钟。”
“请问戴先生!”我紧接着说,“一个人是不是可以不睡觉?如果一个人不能不睡觉,那么他夜里不睡觉,就得白天来睡。戴先生认为半夜三更给你写一个报告,就是工作努力,我还可以夜里四点钟给戴先生写报告呢!”
参加会报的人,有好几个人同潘其武的关系很好,负有给潘其武通消息的任务,倪超凡就是其中的一个。那天我一席揭穿潘其武作伪的话,他很快就会知道。潘其武的器量窄狭,私心很重,本来对我成见很深,知道了我当着二十几位同志的面,对戴先生说他是官僚,揭发他的虚伪真面目,他会把我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恨入骨髓,遇机报复,我已种下杀身之祸的原因了。
毛郑交恶殃及池鱼
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改组成国防部保密局以后,郑介民先生任局长,毛人凤先生任副局长。当时介民先生负责军调部三人小组政府方面代表,保密局实际工作由毛人凤先生主持。三十六年(1947)11月中旬,我从美国考察回来,已内定我为北平站站长,从12月生效,所以,11月底我就回到北平。
三十七年(1948)3月开完国民大会,毛人凤先生升为保密局局长,徐志道兄任副局长,主任秘书由黄天迈兄换成潘其武。介民先生虽然已经离开保密局,可是毛郑交恶却开始了。交恶的原因,据说起因于两家太太不睦,实际是毛人凤先生自卑感在作祟,造成错觉,惧怕介民先生对同志们的影响力量,对他不利,怕影响他的领导权,拼命攻击介民先生。
郑介民先生为人和气忠厚,人望很高,军统局的同志们没有不尊敬他的。他帮助戴先生工作,始终如一,是人所共知的。大概毛局长害怕同志们信仰介民先生,为保持他的统制力量,必须摧毁介民先生在同志们心理上的偶像作用吧?其实介民先生并不留恋这种工作,无意同毛局长竞争。我从来没有听见介民先生攻击毛人凤先生,说过他半句坏话。相反地,我每次去南京,总是听到毛局长毫不留情地攻击介民先生。
就我所知,介民先生至少帮过毛人凤先生两次大忙,现在他却恩将仇报。
二十八年(1939)我在兰州,春天戴先生来了,只带了一位副官,所有电报必须在兰州的同志们翻译,王孔安兄主持其事,我专译戴先生的亲译电报。有一份介民先生给戴先生的新译电报,报告领袖召见的经过。领袖告诉他汪精卫和敌人勾结情形,要他去越南,进行阻止。电报最后说:
“戴副局长不在重庆,你又离开,军统局由谁负责?”领袖问我。
“毛人凤同志。”我说。
“毛人凤怎么样?”领袖又问。
“忠实可靠。”我回答。
从领袖和介民先生的对话中,我们知道,介民先生曾以“忠实可靠”四字,向领袖推介毛人凤。这四个字多么有分量,他应该衷诚地感谢才对。介民先生的电报稿子,我想他一定看见过,他应当相信的。
第二件事情:戴先生殉职不到一个月,徐为彬兄来到北平,汉三兄要我问问他,是不是负有什么任务。我请为彬兄在中山公园古柏树下吃茶,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第三者。下面是我们的谈话:
“为彬兄!你这一次来北平,是来玩玩的吗?”我询问他。
“不是!”为彬兄说,“我是代表来看介民先生的。”
“代表!”我惊奇地说,不知道他是什么代表。
“是的,我是代表张毅夫、李肖白……他们来的。你知道毛人凤的太太贪污不法吗?她和重庆航检所长吴茂先等勾结起来,大干黄金买卖。譬如重庆的黄金便宜,上海的黄金贵,他们就由重庆买上黄金,飞机运到上海出卖,一转手,大发其财。又高价卖飞机黑票,生意兴隆。我们革命革到现在,让他们这样搞,成吗?重庆航检所长已经被张毅夫关起来。我代表他们,请介民先生报告领袖,否则,大家都不要干了,革什么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