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抓紧最自由的生命(第6/6页)
我老模模糊糊记得我十几岁遇见导演的时候,觉得这男孩白白净净穿着条纹毛衣暖暖融融的特好看。我问导演还记得刚见到我的样子不,他说,我当然记得啊,你那个时候长头发风吹头发动不戴眼镜,比现在像女孩多了。于是,我们一直陶醉在我俩都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了最好的彼此这个童话故事里。
直到有一次朋友来家里住,闲得没事,翻我的置物篮子,突然拎起一张照片说,妈呀,这是你们什么时候拍的。我一看,正是我们刚认识的那一年。她很认真地说,我能采访一下你们,你们到底是看上对方哪一点吗?这个时候,再去看那张照片。导演穿着一件大小不合适土得要命的毛衣,牛仔裤皱皱巴巴。我更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格子大衣配格子裤子还背了个格子包,就像台湾综艺节目里的谐星。什么暖融融笑容大男孩和长发飘飘清纯小妹子,完全是在长达九年的YY里被捏造出来的。我发微信给导演传过去,导演回了一句,我那不堪回首的青春。
我一直无法直面我和导演的相识,因为这件事本身的狗血肥皂剧一样的情节让我羞于述说。那是在一个我已经记不清楚天气状况的下午。高考前我争取了一次和好朋友去杭州玩的机会,导演同学就不知道是见网友还是什么目的恰巧在杭州。朋友在酒店睡觉的早晨,我坐公交出去转悠,在公车上睡着了,然后钱包就被扒走了。不仅钱包被扒了,小偷还无情地扒走了手机。于是,等我醒来下车,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随手就把导演揪住了,“同学,看咱们也差不多大,你能借我一百块钱吗?”导演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说他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骗子。后来,就还钱,吃饭,做笔友,考大学……于是,在我每回给朋友说是导演先追我的时候,导演就以此力争,说我找他借钱完全是个倒追的阴谋。
我是个活得很分裂的人,所幸导演也是,两个神经病的世界有着满满的精神沟通。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十年,我们的小地图上的小红心才画了手加脚数得过来的数量。什么时候,那些小红心们连成一片了,我们的故事应该也缠绵几十年,散落在从南到北的广袤地球上。我的笔记本电脑里,有一个文件夹,叫“燕子想要去的地方”,里面有我倾心的各个地方的照片。导演的笔记本电脑里,有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放着我那个的文件夹里的照片的节选,叫,想带燕子去的地方。我曾经偷偷趁他没注意,把那些他自己删掉的地方补进去,过几天再去看,又被删掉了。我不乐意,就跟他抗议。他一脸认真地说,理想要实际,才有实现的价值。我常常被他逗乐,也经常被他惹急。他说他也一样,吵架吵不过我,打架也打不过我,装无辜也败给我。只能讲道理,还摊上我是最会讲歪理的处女座,我听了直想乐。
荷兰的乡村里,奶牛们看到我们拍照,都奔跑过来,可爱极了
我有时候会问导演,你觉得我们到底算是正面励志的创业小情侣呢,还是混不吝走天涯的狗屎运小夫妻呢?导演就咬咬手指说,好像后一种听起来比较有趣,要不就后一种吧。
没结婚时,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我仍然不会不相信爱情。
结婚后,我就想,就算将来的某一天,我们离婚了,我也不会不相信爱情。
最好的爱情,不是紧紧攒在手里的安全感十足的东西,而是让人越身在其中,越坚信其美好和存在的事情。
下辈子我们就做好哥们儿,你去追个大波大眼白嫩妹子,我也换个口味。但这辈子,我们就好好地热情地认真地快乐地在一起。
又或许这辈子,我们会共路后再分道,人生那么长,谁会说得准。
即使那一天,我想,我们也会把所有的感情缩成一块电池塞进心里,然后充满力量地面对没有彼此的人生。
但那又怎么样。
我一直很喜欢白居易的一句诗。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我心里一直觉得这用来形容我们最恰当,我几乎能完整想象出老了老了,你还是个煽情无下限的老双鱼,萌点仍存。
好吧,末了末了,我想谢谢2005年1月25日在杭州公交车上扒走我钱包的小偷。
你让我遇见他,让我得到一个人,陪着我一起,在跌跌撞撞的人生里,一起抓紧最自由的生命,活得如此鲜活和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