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第德(第24/26页)
“得,管她是美是丑,”赣第德回说,“我是一个说话当话的人,爱她是我的A任。可是她有了你带去给她那五六百万,怎么就会得那样的狼?”
“啊!”卡肯波说,“我不是给了那总督二百万才得他的允准我带走句妮宫德,剩余的不是叫一个海盗狠狠的全抢了去?那海盗不是带着我们到马达朋海峡又到米罗,又到尼加利,又到麻马拉,又到司寇泰利,结果句妮宫德和那老女人伺候上了我方才说的那亲王,我做了这退位的苏丹的奴隶。”
“怎么,就有这一大串的奇灾!”赣第德叫说。“可是话说回来,我身上总还留着几颗钻石,买回句妮宫德总还容易。可是她变丑了,这事情有点儿惨。”
他转身向马丁说:“现在你看谁是顶可怜的——那苏丹阿希眉,俄皇阿梵,英王查理士爱多亚,还是我自己?”
“我怎么知道!”马丁回说。“我钻不到你们的心窝里去怎么会知道?”
“啊!”赣第德说,“潘葛洛斯要是在这儿他准知道。”
“我不知道,”马丁说,“你的潘葛洛斯用什么法码来衡人类的不幸,能公平的估定人们的苦恼。我敢于说的无非是,这世界上尽有几百万人比那查理士王,阿梵皇帝,或是阿希眉苏丹苦恼得多的多。”
“那倒也许是的,”赣第德说。
过了几天,他们到了波斯福鲁斯,赣第德先付了一笔钱替卡肯波赎身。这完了,他就领了他的同伴另雇一只划船,到百环朋底斯沿岸去访问句妮宫德的下落,不论她变成了怎么丑法。
水手里面有两个奴隶划得极坏,他们那莱梵丁船主时常拿一根牛鞭打他们赤裸的肩膀。赣第德,不期然的,对这两个挨打的奴看得比其余的划手更注意些,心里也替他们可怜。他们的面目,虽则破烂得不成样,很有点儿仿佛潘葛洛斯和那不幸的教士男爵,句妮宫德的哥哥。这更使他感动伤心。他益发注意着他们。
“真的是,”他对卡肯波说,“要是我不曾亲眼看见潘葛洛斯绞死,要是我没有亲手杀死那男爵,我简直会信那两个划船的就是他们哪。”
一听着提到男爵和潘葛洛斯的名字,那两个船奴突然叫了一声,板住了他们的身体,掉下了他们手里的桨。那船主奔过去拿牛鞭痛抽了他们一顿。
“别打了!别打了!先生,”赣第德叫说,“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
“什么!这是赣第德!”两个奴里的一个说。
“什么!这是赣第德!”还有那一个说。
“这是梦里?”赣第德叫说,“还是醒着?我不是坐着一只划船吗?这难道就是我亲手杀掉的男爵?这难道就是我亲眼看见绞死的潘葛洛斯?”
“正是我们俩!正是我们俩!”他们回说。
“好了!这就是那大哲学家吗?”马丁说。
“啊!船老板,”赣第德说,“你要多少钱赎身,这位是森窦顿脱龙克先生,德国最早的一家男爵,这位是潘葛洛斯先生,德国最深奥的一位哲学家。”
“狗基督教徒的,”那莱梵丁船主回说,“既然这两个基督教徒狗子是什么男爵,又是什么哲学家,我想在他们国内身份一定顶高的,我要五万块钱。”
“如数给你,先生。立刻划我回到康士坦丁去,你就有钱拿。可是慢着,我还是先去找句妮宫德姑娘。”
可是那莱梵丁船主一听说回康士坦丁有钱拿,他早就旋转了舵,压着那一班水手使劲的划,那船就像飞鸟似的去了。
赣第德与那男爵和潘葛洛斯抱了又抱,够有几百次。
“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亲爱的男爵,你没有被我杀死?还有你,我的亲爱的潘葛洛斯,你不是分明给绞死了,怎么又会活了呢?你们俩怎么又会跑上了一只土耳其划船?”
“那么我的亲妹子的确也在土耳其?”那男爵说。
“是的,”卡肯波说。
“那么我真的又见着了我亲爱的赣第德,”潘葛洛斯叫说。
赣第德介绍卡肯波和马丁给他们,他们彼此都抱了,一起说着话。那船划得飞快,不多时就靠了口岸,赣第德立刻找了一个犹太,拿一个该值一百万的钻石换了五十万现钱,那犹太还扯着阿伯拉哈姆赌咒说这买卖没有多大好处。他就替潘葛洛斯和那男爵赎了身。那大哲学家拜倒在他的恩主的面前,流的眼泪把他的脚都给浸透了。那男爵点点头谢了他,答应一有机会就还他这笔钱。
“可是,是真的吗,我妹子也在土耳其?”他说。
“再真没有了,”卡肯波说,“因为她现在一个破落亲王家里洗碗哪。”
赣第德又去找了两个犹太来,又卖几颗钻石给他们,他们一起又坐了一只划船,去替句妮宫德赎身。
第二十八回
这回潘葛洛斯和那男爵讲他们的经过情形。
“我还得求你一次饶恕,”赣第德对男爵说,“你的大量,神父先生,我当初不该把刀捅穿你的身子。”
“再不用提了,”男爵说。“我也太莽撞一点,我得承认,但是你既然要知道我怎么会流落到做人家的船奴,等我来告诉你。那回你伤了我,倒没有事,一个大夫替我治好了,后来我叫西班牙一队兵打了,把我捉了去,拿我监禁在蒲挨诺司爱依莱斯,那时候我的妹子正动身离开那里。我求得允许回罗马到我们的将军那里去。他们派我到康士坦丁在法国公使那里当一个差事。我才到了八天,一晚上碰见一个年轻的衣可葛朗,他样子长得顶漂亮。天气正热,那年轻人要洗澡,我也赞成。我可不知道一个基督徒要是被人发现跟一个回教徒裸体在一块儿,他就犯了顶大的罪。一个判官打我一百下脚底板,又罚我到划船上当奴隶。再要不公道的事,我想是没有的了。可是我倒乐意知道我的妹妹怎么会到一个避难亲王家里去当下女。”
“但是你,我的亲爱的潘葛洛斯,”赣第德说,“我怎么的又会见着你呢?”
“那回是不错,”潘葛洛斯说,“你见我给绞了。我本来是该烧的,可是你许记得那天他们正要烧烤我,天忽然下大雨了,那雨阵来得猛极了,他们没有法子点火,所以叫我上吊,因为他们再没有别的法子。一个外科医生买了我的尸体,带了家去,动手解剖我。他开头十字花割破我肚脐到锁盘骨一块肉。那圣灵审判的刽子手是教会里的一个副执事,他最拿手是烧死活人,A是他不大会绞。那根绳子是潮的,部位也没有安准,绞得也不够紧所以那大夫动手割的时候,我还有气,我痛极了,就怪声的嚷嚷,吓得那大夫一跤跌翻在地下,他一想只当是割着了一个恶魔他就爬起来拚命的逃,在楼梯上翻着斛斗下去。他的太太在间壁屋子里听了声音也逃了。她见我直挺挺的破着肚子躺平在台上。她更比她男人吓得厉害,也在楼梯上翻了下去,压在他的身上。他们苏醒一些的时候,我听那女人对她的丈夫说:‘我的乖,你怎么会解剖一个邪教徒?你难道不知道他们这班人身上老是有恶魔躲着的?我马上去招一个教士来咒他吧。’一听着这话我直发抖,我就抖擞起我还有着一点儿勇气,高声的喊着说,‘饶了我吧!’后来那葡萄牙鬼子果然壮了胆,包好了我的伤,他的太太甚而看护我。过了十五天,我就站得起了。他还替我找了一个差事,有一个马尔太岛的一个武官要到威尼市去,我替他当听差,但是我的主人穷得付不出我的工钱,我就另换了一个威尼市商人伺候,跟着他到康士坦丁。有一天我忽然想着走进一个回回庙,见一个老依孟同一个年轻美貌的信徒,她正在说她的祷告。她的胸膛是解开的,在她两奶的中间放着一个绝美的花球,水仙,玫瑰,秋牡丹,小茶花,采花草,什么都有。她掉了她的花球,我捡了起来,十二分虔诚的献还给她。我递给她的时候可太久了,那老依孟就发了气,他见我是一个基督教徒,就高声喊人。他们带我去见一个法官,我的脚底吃了一百下板子,又罚我到划船上去做苦工。刚巧我去的船正是男爵那一只,他们拿我跟他锁在一条板凳上。在这一条船上有四个马赛来的年轻人,五个拿坡里的教士,两个考夫来的和尚,他们犯的也是差不多一类的事情。男爵一定说他的受罚比我更不公平,我说他不对,捡起一个花球放还到一个女人的胸膛上,比到同一个衣可葛朗赤条条的在一块儿,当然是清白得多。我们正辨论不出一个谁对,同时挨牛鞭的打,却不道天道好还,奇巧的你也上了我们的船,多亏你好心替我们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