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玛丽(第20/29页)
“上帝保佑我,”她很生气的大声说,“我应该叫这些孩子们挨饿吗?他们啼哭我难道打他们?他们要吃并不是他们的过失,他们没有东西吃并不是我的可怜的男人的过失。如果有人雇他,他很愿意出去作工,假使他找不着事,假使孩子们挨饿,是谁的过失?”
喀佛底太太以为总有地方有点不对,但是应该归罪于天时,还是雇主,还是政府,还是上帝,她便不得而知了,就连莫须有太太也是莫名其妙;不过她们两人都承认总有一个地方有点不合式,这种不合式于她们没有关系,但是它的影响在她们的贫穷上却已显然可见。同时喀佛底太太不得不使自己适应在一个变迁的环境里。工资的涨落自然而然的使一个人的需要跟着有同样的扩大或缩小,因此他的生活的情形也显示了不同。一个有钱的人身体的与心理的活动都可以扩充到遥远的天边,但是贫穷的人只可以限定在他们的接近的,呆板的空气里,所以社会里大部分的生命都是靠着一种永远不息的变更,一种永远从好到坏的摆动,一种扩大与缩小,他们对于这种扩大与缩小是没有保护的,连一点警告都没有。在自然界里这个问题是与季节的伸缩作比例的。夏季里有它的丰富的粮食,冬季里接着就有它的饥荒,许多野居的生物可以节省粮食以备坏时候的需用,这种坏时候它们知道一定会来,并且是按期的,如同好时候一样。蜜蜂松鼠以及许多其他的生物在它们的仓库里贮满了夏天田地里的余剩的粮食,鸟可以搬家,可以我有阳光,有粮食的地方去住,还有别的生物在好的时期内贮藏它们生命的精力预备到坏时候可以安然高卧。种种的组织可以适应它们的环境,因为环境的变迁是知道的,从有的方面多少可以预测的。但是人类的工作者没有这样的有规则。他的食期不随季节来去的。它们的变化没有定期,所以没有方法预防。他的身体上的组织很快的消耗他的精力,使他不能有所贮藏,不能靠着贮蓄去睡觉,加之,他的收入寻常总是很少的,不继续的,所以要节省也是不可能,也是笑话。因此人的生命就是不断的适应与再适应。他们对付与抵抗这些变化的强硬的能力比他们所颂扬的常常引以为榜样的马蚁与蜜蜂的行为巧妙得更可佩服。
喀佛底太太现在有钱不及以先的多,但是她还得像好日子里付同样的房租,养活同样的几个孩子,维持同样的体面,她的问题是要设法补偿她丈夫所够不到的钱,但是对于各种补偿的方法她都是外行。况且她可以行的方法又是极少。照顾孩子已经占据了做母亲的所有的时间,因此她不能到外面去找点可以减轻她苦痛的事情。虽然也有在家内做的职业,但这个又有极大的竞争,她得不到,缝一千万件衬衣赚一便士的女子已经远超过现在所需要的人数,除非你肯减价减到缝二千万件赚半便士,不然,这类工作是很难得到的。
在这情形之下喀佛底太太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可以找一个房客进来。这是穷人中常做的一种合作的方法。从这种事业所得的直接的利益固然极少,但可以利用那大伙合买东西所占的便宜来补偿。许多人这样凑拢钱来买的东西比单个人买东西得益多,价钱又便宜,并且对于消耗与使用索取一种公平的代价,就是寻常所谓租房与侍候的代价,也可以得到些微的个人的利益。
由隔壁店主的好意喀佛底太太找到了一位房客,她鼓起一种永远与失望相连的勇气在她自己房间的间壁租定一间小屋子。这间屋子,用一种令人可惊的建筑的经济,里面有一个壁炉,一扇窗子:这屋的直径大约有一方英寸,当然是一间很好的屋子。那位房客预定第二天便搬进来,喀佛底太太说他确是一位很好的少年,并且不喝酒的。
二十六
喀佛底太太的房客按日子搬来了。他是年轻的,瘦得像一块薄板条似的,他的行动很乱。他不大住在屋里。只于为吃饭飞进家里来,吃完了又从家里飞出去,不到睡觉的时候他是不再出现的。喀佛底太太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但是她情愿用她自己的灵魂来打赌——她相信她的灵魂很有价值——说他是一个很好的少年,除去他早晨被袱躺在地板上,枕头的一个犄角上有几点蜡油,同在椅子上擦皮鞋这几种毛病之外,他从不给你一点麻烦的。年轻的男子就是有这些毛病也正在我们意料之中的,假使不这样,倒教人家看了奇怪,要怀疑他是不是男性了。
莫须有太太回答说,年轻人,无论是男女,很少有整齐与洁净的习惯,尤其是男孩子,因为他们的母亲使他们从小就蠲弃了一切纯粹的家庭事务。许多人相信,她自己也相信,要使一个男人或男孩子严守家庭的法律是不相宜的。她以为假使要男子进门来脱去他们的靴子,将他们的帽子挂在一定的地方,那样,他们便失去了家庭的舒服。女子因为常住在家内所以容易并且有条理的服从家庭立法的琐碎的法律,但是因为家庭全部的政策是使男子可以在家内居住,可以舒服,因此,所有家庭里的规律不妨收紧到一个极度,然后再折中一个办法出来可以融化甚至最古怪的僻性。她主张,男子因为在工作时间对于纪律已经服从够了,他的家庭应该是一个没有一点烦恼的地方,使他在那里享受于他有益的莫大的自由。
这些道理喀佛底太太都赞成,她又加上一大套述说她自己如何支配她丈夫的方法,与无论哪一个男人都可以极容易的管束;因为她觉得男子是最容易受管束只要这个管束不太显明。假使一个男子一件事情连着做了两次,做那件事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种嗜好,这时如果有人干涉他,便会引起他A无理性的公牛似的狂怒,这狂怒使妻子与瓷器都一样的打得粉碎所以做女人的只要察看她的爱人的个人习惯,然后以这标准来制定她的规律。这意思就是男子创造法律女子执行它们——这是一种分配权利的聪明办法,因为她知道女子的执行的职务与使法律成立的那种创造能力是同样的重要。她十二分的情愿把创造的权力让给男子,只要他们同样的不干涉以后的工作的细微条目。因为在她想来,在寻求舒服这件事上男子们说起来并不是他们的体面实在比女子们更来得关心,他们利用抄近路的本能飞到他们的目的地,这种抄近路的方法女子是完全不熟悉的。
喀佛底太太看出那位已经搬来与她同住的少年实在是一位各种德行完备的人。孩子们一交给他手里,他便立刻同他们玩耍:这是一种秉性和善的记号。他认识她不到十分钟他就说了四个笑话:这是一种心地快乐的记号,他每早醒来总是高声不断的歌唱,这是一种乐观的确乎不可疑的表示。还有一层,给他预备饭食他吃的时候决不有那种特别的,讨厌的察看,这种察看实在是侮辱,他还要称赞喀佛底太太的烹调的手段,她很喜欢有人承认她的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