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玛丽(第25/29页)
这时候,他说完了他爱她的女儿与他们两人的性质可以合得上来的话,他又谈到关于他的世俗的事情,如同他当巡警的薪水,他的位置的可以升迁,升迁之后薪水也就跟着增加,还有一定的养老恩俸。此外,他的父母死后也可以得到钱财的增加,或许别的亲戚死后也可以合理的希望收入的扩大。固然他一点不愿意谈到这些事情。但是那位莫须有太太的板板的态度与她女儿的含怒的无情强迫了他,虽然不愿意的,从他的军器库里掏出些虽然不是贵重的军器。他不料到她们会这样固执,他总以为那个大一点A妇人听他要娶她的女儿心里一定乐了,等到一看那拥护这个想象的据没有来,于是他不得不求告他以为占据在每个作苦工的中年妇人心里的那种贪心。但是这些话听完了,对方依旧是漠然不动于中。他很可以在她所立的地方打她几下。他的身体不时的紧张到一种狂暴的,身体的爆发,一种感情的火热的狂怒,甚至于可以把这两个妇人吓得纳头跪倒,那时候他的一嚷可以把她们的惊叫压成了一点轻轻的低语,正如一个男子应该做的。然而他连停止说话都不敢,他竭力装作一种自如的,好脾气的,半不在意的态度表白他的事情,这种情形使他与那二位听者都是非常苦痛。还有她们两人站着也使他不得劲儿——像这样一个会见的空气所应该有的那种愉快的平等在一起首已给破坏了,已经坐下之后,他也不愿重新立起来。他觉得他的身子粘在他所坐的床上,他又觉得假使这时他立起身来,这间屋子里的紧张的程度会松懈到如此,那位莫须有太太会立刻说出冷嘲的决绝的话来,或者她的女儿同样决绝的破口辱骂他,拒绝他。他不敢正眼看她,但是从他眼角边可以看见她直挺挺的站在火炉面前,一种与他常见的柔顺的样子迥乎不同的态度差不多令人生厌。这时如果他身子能出这间屋子他一定会感谢上帝,但是如何可以逃出这屋子他就不知道了。他的自尊禁止他有如同不光荣的退避这一类事情。他的兴奋的精神不许他动一动。而刺激他身体与心理的表面的那个怒气只于被一种怕惧的本能给压住了。他所怕的就是万一他动了,他怎么办呢,因此,他带着可怕的嬉戏的态度开始说到他自己,他个人的品行,他的节省和稳健——他拣那些凡为许多女子所依赖的各种德行说了。他又郑重其事的说他所犯的几种小毛病,他所以如此只因为说话而已,如同吸烟,喝杯把葡萄酒,偶然花一个先令去赌跑马。
玛丽含怒的,专心听了他一会。她是他的非常的谈话之中的题目这个事实在一起首就增加了她的思想的速度。假使这段事情不这样严重,她一定很高兴看她自己在这个奇怪的地位,并且可以抱定十分客观的态度尝试这个冒险的全体的精神。及至她听到他,“说到她的头上来了,”把所有他们两人在一块儿散步,到饭店里吃饭,在大街上,公园里游玩,这一次那一次他对她说的什么话,以及她对于这个问题,那个问题所说的话一齐在她母亲面前和盘托出了之后,她看他不过是一个恶毒的,不受教育的人,后来他竟暗示她之对于婚姻与他一样的热心,把一个须在第二人面前拒绝他的A怕的责任放到她的身上,于是她关上了她的思想,按住了她的耳朵不去理他,她决意拒绝去听他的说话,虽然她的知觉依然辨认他谈话的意思。她听他的话是一种沉重的,乏味的嗡嗡之声好像是从浓雾里传来似的。她打定主意假定他们两人之中无论哪一个问她什么话,她会给一个老不答复,眼也不朝他们,后来她又想她要蹬足怒声说她恨他,他看不起她因为她给他的姑妈作工,他为她惭愧,与她绝交都因为她穷苦,他同她散步,同时又和别的女子散步,他的追随她只因为要缠扰她,她不爱他,她甚至于不喜欢他,真的,她从心里不喜欢他。她愿意把所有这些话从一口急气里大声说出来,但是她惟恐在她没有开口之前脸先红了,或者更甚于此,竟会大哭起来,失去了一切的庄严,这种庄严她要在他的面前维持,为得要给他看她那个正是为他得不到的最好的态度。
但是那个高大的男子的话已经说完了。他几次设法再要提到为他们两人的结合的希望,还有将来他们结婚之后倘得莫须有太太和他们同住实在是他的幸福。他不愿意发现玛丽对于这个问题有怀疑的态度,因为直到他走到她们的门口时他还没有怀疑到她会不愿意。她最近的躲避他,他当作这是女子的以退为进的战略。他深信那个不愿意的人是他自己——是他迁就她,他心里经过了一场很激烈的争执之后才能这样迁就。他很知道他的亲戚,他的朋友对于这件事的惊诧与不赞成,因为像他这样的地位这样体格的男子看出姑娘们来都是些贱东西,就是最好的姑娘也只要一求便能到手的。因此,这位姑娘竟会认真的拒绝他的求婚真使他大吃一惊。可是他再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于是支吾着以至于缄默不说了。
有一两分钟的功夫这间小屋里非常的寂静,寂静得仿佛像无穷似的嗡嗡。于是莫须有太太叹了一口气说。
“我不明白,”她说,“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件事情,因为在你们两人来往之先我的女儿同你连一点暗示都没有给我。我不明白为什么玛丽或把这样一个秘密瞒着她的亲娘。也许我虐待她了,恐吓她了,虽然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事情会使她那样的背弃我,或者,也许,她想我不聪明,像她婚姻这样的大事我不会管,上帝是知道的,做老人的心眼儿最傻不过了,要不然她们便不会那样一年到头,一天到晚的,为她们的儿女做牛马吃苦头了。一个孩子因为她的母亲是个傻子使她不能信托而会说谎话乱跑街会同路上第一A向她颔首的男子跑,那是一点不稀奇的。当然,我不会希望像你这样身份的人来告诉我那件事,那是我也许在那里给你的姑母家里的厨房或过道擦地板,而你和别的人同坐在客厅里。当然的我不过是一个做短工的老太婆,我心里想什么,或赞成什么,或不赞成什么,那有什么相干。我不是做了工得到我的工钱了吗,一个人在这世上还想要什么?至于你们俩结婚之后邀我与你们同住——这是你的好意,但是这不是我的愿意,因为假使我与你没有关系的时候我不喜欢你,等你做了我的女婿,我也未必就喜欢你。先生。请你原谅,我要说一句话,我们既然说话,最好痛痛快快的把话说出来,我的话就是这样,我从不曾喜欢过你,以后我也决不会喜欢你,并且我愿意赶快看见我的女儿嫁给无论哪一个人,却不愿意看她嫁给你。但是,关于这一层实在也用不着我说,这不都是玛丽的事情吗,这是无可疑的,她同你一定会料理得很好的。现在她对于料理事情是一个熟手了,如同你一样。并且这也于我有好处,我可以从她学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