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玛丽(第28/29页)

次日早晨莫须有太太照旧又去作她的工。她打算做完了奥康诺太太的一星期的工作(也许不到一星期就完了)。她要用特别的注意,诚实的眼睛,真的,正直的,批评的审视看看那个妇人,这种态度她以先是不能有的。她对A丽说,也许奥康诺太太会说到胰子的事情。也许那个妇人对于这种那种应该做的特别工作会提出些理论来。莫须有太太的黑眼睛含着一种安详的,一种人眼睛里少有的那种仁爱的愉快照着她的孩子。

那天晚上玛丽和那个合她们邻居同住的少年出去散步,这己成为他们二人的习惯了。那个少年现在喂得很饱,这饱他以先从来不会知道过,所以连饥饿的最微远的小小的一线,一丝,一点都不留了。他打算在无论哪里用点力,但是他不能,结果,他只是像一个吃饱了的人所能有的那种颓丧样子。现在他的饥饿已经没有了,他以为其余的一切也都没有了。他的饥饿,他的情人,他的希望,他的好看(因为他的伤痕已经成熟到完全受伤的成熟的紫色)一切都没有了,没有了。他将这话告诉玛丽,但她没有听他;他报告给那隆隆的天空但是天空不理他。结果他只好闷声不响的傍着玛丽走,听她的计划她的反复的心意,她要做的要买的东西,该送礼物的人和特别合乎这人或那人的礼物的种类,可以给钱的人与给多少钱,以及可以分配这些礼物的各种方法。她又说起帽子,衣服,与某处的新房子——一个想不到的,超乎地理之外的广大无垠的某地方。他们向前走得很久,直到那少年发生一个为他常有的感觉。“食物”这个字忽然仿佛是一个值得最活泼的谈论的题目。他的精神抖擞起来了。他不再像一个固体似的,空间也属于他了,占据他了并且属于他了,所以他心里有了一个小调。他是饿了,又是人类的朋友了。现在什么事情都可能。那个姑娘呢?她不是在他身旁吗?要使爱尔兰和人类复活吗?那也做得到,只要有一点闲工夫凡是能想到的事情都能做,甚至他的好看都能恢复过来;他觉得他的伤痕的痛与紧,很实在的,欢喜的。他是一个命里注定要受伤的人,这些伤是他吃的肉,喝的饮料,是他的幸福,他的避难所,永远的避难所。我们不要理他罢,这时他很敏捷的走在玛丽身旁,用一个纤纤的手指探探他的半闭的眼睛,在他的眼睛完全闭上之前,因为那不幸的一掌这眼永远是半闭的。他的联盟与维持者就是饥饿,为无论哪一个人,没有比饥饿再好的联盟:饥饿满足了,事情便完了。因为饥饿是生命,野心,好意和聪明,吃饱了就是所有这些的反面,就是贪婪,愚昧,和衰败;

伤痕,除非它们是实在利害,到后来总会好的,这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它们非此不可。一切事物的无情的促迫或是趋向健康或是灭亡,或是生或是A,我们促迫我们的快乐或我们的苦痛到那逻辑的极端。因此,假使们愿意活,我们一定得快乐。我们的脑袋也许是坚硬,但我们的心我们的脚跟应该是很轻,不然我们便要灭亡。至于中庸之道——我们一点不必去理它;这也许不过是镀金的,这是很像用一种暗色的声音不好听的锡制造的,甚至不值得一偷的。我们的宝贝,除非有人偷,于我们是毫无用处。有那别人不要的东西乃是违反生命的规则,因此,你的啤酒得要冒泡,你的妻子得要美丽,你的小小的真理里面得要有一个酸梅——因为这是这样的,你的啤酒等你的朋友尝了有味才是有味。你的太太等别人知道的时候你才能知道,你的小小真理得有香味,不然就得灭亡。你要求一个大的真理吗?那么,喔,大野心家!你应该躲开你的朋友们去安安静静的坐着,假使你坐得够长久了,够安静了,真理也许会到你这里来,但在一切东西之中只有这样东西你不能偷的,县议会里也不能给你的。这东西虽然不能传递,但你也许可以得到。这是说不了的,但不是想不了的,这是一定的,说不出理由的会产生,如同你产生一样,并且是同样很少直接的影响。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世界刚在渺茫的开始的时候有一个不关不顾的快乐的少年他说——“让真理到地狱里去”——它便往那里去了。这是他的不幸他也跟着它去;这是我们的不幸我们是他的子孙。恶这样东西不是把你杀了便是被你杀了(想到这里心里便舒服了),恶每向人类接战总是我们操胜利。但人类是胆怯的,相信中庸之道的,逃避的,退让的,不是他们的边境被那些黑暗的侵掠者蹂躏了,不到他们的城池,仓库,避难的地方危急的时候他们是不愿意从事无论哪一个战争的。在那个我们称为进步的战争里,恶永远是进攻者但是被征服者,这正是应该的,因为要是没有了攻击和劫掠,人类也许就会昏睡在他的粮食袋上,也就会鼾睡而死;或者换句话说,缺少这些警醒和冒险,人类也许变成自满和固定了,被那道德的呆板的密度给压死了。生命中最有价值的要素,善之外就是恶。因为这两种的交相动作万事才有可能,因此(也许为你所喜欢的别的理由)让我们对那个勇敢的坏巡警友谊的摇一摇手,他的思想不是受那发给所有新兵的军营规则的管束的,他虽然投在维持秩序的兵队里但他的灵魂里有那种混乱许可以“使一个跳舞的明星出现”。

至于玛丽呢——单从日常普通的礼貌说骤然的分别也该皱一皱眉头,何况我A陪伴着她已有如此的长久,从小女孩子的不关心的简单时代起到成年的同样不关心的但是复杂的事情的时代止。她的前途很远,记载她的历史的人未必是她的指导者。她会有冒险,因为人人都有的。她会战胜冒险,因为人人战胜的。她也许会遇见比那个巡警更勇敢更坏的人——我们把她留住吗?至少我这个人因为有别的紧要的事,只好吻一吻她的手指,脱一脱我的帽子,站在一旁,你也得同样的做,因为我愿意你这样。她要向前走,那时,做那运命所愿意的事情,运命愿意的事她不能少做,多做我们谁也不能希望的。

玛丽莫须有的故事,至此为止。

《玛丽玛丽》校勘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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