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编 如何在中国体面地生活(第10/12页)

应该说国际劳工组织的数据肯定有其合理之处,比之国家统计局的数字而言,相信他们还是会多一些。但实话实说地讲,有多少人觉得自己工资有了这么高的增长?相信凭工资吃饭的一般人都不会觉得自己原来有了这么高的增长。连专家们都说,中国私有经济整体工资水平非常低,相当于官方公布数据的一半,中国官方的工资数据被高估。

这个确实是原因之一。中国依靠工薪生活的人当中是有贵族在的,比如说垄断企业的员工,无论是福利待遇还是货币收入,都是工薪阶层当中的贵族阶层,至少也算是富裕阶层。要是把他们统计进来的话,这数字当然是小不了。这就好有一比:成片的贫民窟当中耸立着一片基本社区条件完备的小区,哪怕这个小区不算高档,也足够拉高当地的档次了。但您能说因为这片小区,周围的贫民窟的生活水平就上升了?生活成本上升了倒是真的。

还有一个原因恐怕就是一种误解,认为工资既然涨幅这么高,我们应该更加幸福才是,为什么我们没有感到幸福?确实,如果要是收入增长的话,人们应该感到幸福增强。但咱也要明白的是,随着工资收入的增长,我们的生活成本也在大幅度增长,而增长的事项当中,涉及民生最基本层面的东西涨幅最高,比如说房子。要是一个人总是处于无壳蜗牛的状态,而那个壳是工资怎么增长都买不起的,幸福感估计就会大打折扣。

另一个没觉得多幸福的原因可能很多人都没有提及,那就是幸福感有时候是自己跟自己比,有时候是自己跟别人比。应该说要是我们自己跟自己比,至少有工资可拿的社会阶层当中,从一穷二白走过来之后,现在多少都拥有了一些自己的东西,比之当年一文不名的状态确实好了很多。但在我们这个急速发展的社会里,各种传播媒介所宣传的生活状态,是普通工薪阶层永远接触不到的,而在我们的教育当中,又少了点儿精神追求,对比之下的不满足与对某些人财富获取方式的质疑,使得这种幸福感也是大打折扣。

这些综合起来看,国际劳工组织还真是高估了中国工薪阶层的工资,或者我们可以这么说,这个“外人”可能更为高估的是中国工薪阶层的幸福感。大致来说,外人对我们的评估总是有这个毛病,即在他们擅长的数字领域分析的话,往往会纳闷中国的情况为何如此特殊,发展是急速的、进步是显著的,但要是真的进入社会当中观察,又会发现这种进步所带来的焦虑与痛苦,往往也是成倍增长,甚至早就高过了工资的涨幅。

所以,整体的发展或许可以带来这样的数字增长,哪怕被高估也是增长惊人,但伴随着增长而来的东西要不是幸福感的话,这种增长的意义就会大打折扣。而要是因为这样的增长沾沾自喜于自己的优越性,估计就是一种自欺欺人了。

当城镇户口成为一种奖励的时候

有些新闻看上去一片喜气洋洋、恩德浩荡,实际一咂摸起来味道就变了。某报的这条新闻就有这个效果。这条新闻称,记者从韶关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获悉,一名来韶务工近10年的优秀农民工秦政被正式批准入户韶关市城镇户籍,这在该市外来农民工群体中还是头一回。该名农民工曾先后获韶关市劳动模范、广东省优秀农民工和省五一劳动奖章等荣誉。

这话的意思是说,因为该农民工工作出色,并且获得了这些甚为够级别的荣誉,他就有资格获得了正式生活在该地的资格,下次就不用再随身带着务工证、暂住证,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在祖国之一隅了。这事儿说起来语气还是很铿锵的,一派欢天喜地的景象。

这些年,原被视作天经地义的户籍政策已经成为众所诟病的劣政之一,任何可以打破这种壁垒的尝试都曾经被歌颂过,但到目前为止依然还只是尝试,从来没有取得实质性的突破。我们的社会依然还是用户口把社会分成两大群体,一部分叫做城里人,一部分叫做农民。农民进城就叫做农民工,城市还是没有接纳他们,虽然他们比很多城里人对城市的贡献更大。

也就是在这种状态下,一个农民工获得了城镇户口都成为了新闻,而且还是以一种赞叹的语气登了出来。但您要是注意一下就会发现,他为此做了10年的苦工不说,要是没有那些荣誉的话,这个幸运都到不了他的头上。要知道,省一级的五一劳动奖章名额并不多,其中还有很多城市的工人、干部分润,到得农民工头上可谓是凤毛麟角的机会。其实要是对比一下前清的科考名额的话,说不定还没有上京考进士的名额多呢。

既然如此稀缺,这种事情就肯定不会是一个常态,而是一种用城镇户口作为奖励的行动。我们知道,奖励这个东西必然是有价值的才能拿出手,从这个道理推论的话,城镇户口就是比农村户口具有含金量。这件事当然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我们生下来就分成了农村与城镇两个体系,也就是说生而不平等。

生而不平等也就罢了,结果还要用这种不合理的不平等作为奖励,来“鼓励”其他人为城市的建设添砖加瓦,这就有点侮辱别人的智商了。首先,这就相当于承认了这种政策的合理性,并且把这种合理性运用成稳定另外一群人心理的方式。您看,要是始终不能有个上升通道的话,对于稳定那些出生就低人一等的阶层是不利的,而有个上升的通道、哪怕这个上升通道是用省级五一劳动奖章作为开门的钥匙,毕竟也算留下了一个出口。

其次,奖励是件随时可以控制的事儿,今天说给你就是天恩浩荡,明天说今年没这个名额,大家就要等待下次开恩科的机会。这种随时可控的恩典,才算是抓住了事情的命脉,而且还可以一直以改革户籍制度之名“实验”这种方法,一直到地老天荒。

所以,看到这样的新闻我是不会有什么高兴的,主要是觉得这个世道真是太奇怪了,明明是这么有辱智商之举,怎么就能说得兴高采烈呢?

悲催的“被催族”

每年快到春节回家的时候,很多人就觉得回家这事儿哪里都好,就是一样不好:面对各位长辈亲朋的催促。没结婚的会问到啥时候结婚,结了婚的会问到啥时候要孩子,两者都有的会被问到什么时候买房,万一您混得有车有房、有妻有子,大概具备前瞻性的老家人士会问问您什么时候打算移民了。

作为一个七零后的大叔,无限同情与幸灾乐祸地看着八零后的小兄弟们落入这个境地,关于这事儿当年我们也都经历过,比你们轻松的地方在于,我们那时候被催的名目基本就是老婆孩子,有车有房那种事老辈人根本还想都不敢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