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选集(第13/20页)

你的生活是怎样的?我该从何种角度看你?你的侧面?从不相同,但也永不改变。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知道,却不知道自己知道。你的身躯?无论穿衣与否都没有差别,或坐或站或躺也都是同样的状态。这毫无意义的意义又在哪里?

我的人生如此悲哀,我甚至都不想为其哭泣;我的日子如此不真实,我甚至都不想试图改变。

我怎么能不梦见你?逝去的青春时光的女士,停滞不前的水和腐烂的海草的圣母,无垠的沙漠和荒山峭壁的守护女神,请救我脱离我的青春。

忧郁者的慰藉,从不哭泣者的眼泪,从不敲响的钟点——请救我脱离快乐和幸福。

所有静默的鸦片,未曾拨过的七弦琴,远方和放逐的彩色窗户——让我被男人憎恨,受女人鄙视。

临终者涂油礼上的钹,触及不到的抚摸,阴影下死去的鸽子,做梦时刻的燃掉的灯油,请救我脱离宗教,因为它太甜蜜,请救我脱离无信仰,因为它太强大。

午后无力的百合,纪念品盒里枯萎的玫瑰,祈祷者之间的静默——请让我厌恶自己活着,憎恨自己健康,鄙视自己年轻。

哦,所有朦胧的梦的避难所呀,让我变得无能无用吧;哦,悲伤的经验的流水呀,让我变得没有缘由的纯洁,冷淡的虚伪吧;哦,不安的连祷啊,厌倦的大弥撒啊,花冠啊,圣水啊,升天啊,让我的嘴巴变成一幅凝结的风景,我的双眼变成两塘死水,我的姿态变成慢慢枯萎的树木吧!

太可惜了,我只能把你当做女性一样祈祷,不能像热爱男人一样爱你,也不能像那些从未进过天堂的,没有真实的性别的黎明天使一样尽情地看你。

我向你祈祷就是在爱你,因为我的爱本身就是祈祷,但我不把你看做我的至爱,也不把你当做圣人。

希望你的行为成为舍弃的雕塑,你的姿态成为冷漠的基座,你的言语成为否认的彩色玻璃窗。

一无所有的光辉,起自万丈深渊的名字,来自遥远天界的宁静……

永恒的纯女,存在于诸神之前,存在于诸神之父之前,存在于诸神之祖父之前,所有世界的不孕处女,所有灵魂的不孕处女……

我们向你举起所有时光和万事万物,星星是你神庙的贡品,疲惫的诸神像鸟儿回到无意中筑的巢一样回归你的胸脯。

站在高高的痛苦上,我们看到青天白日映入眼帘,若我们看不到白日,那就让那天成为出现的一天吧。

闪耀吧,缺席的太阳,发光吧,褪色的太阳……

只有你,暗淡的太阳,才能照亮洞穴,因为洞穴是你的女儿。只有你,虚幻的月亮,才能赋予山洞,因为山洞……

你的性是梦的形式,是各种形象的不孕的性。只要一个模糊的侧面,一个单纯的站姿,甚至有时只需要一个懒懒的手势,你是精神化的属于我的时刻和姿态。

哦,内心静默的圣母呀,我梦见你,并非被你的性,你永恒的袍子下的肉体所吸引。你的乳房不会让人想要亲吻。你的身体是灵魂一样的肉体,不过,它仍是肉体,不是灵魂。你肉体的物质不是精神的,它本身就是精神性。你是堕落之前的那个女人,仍旧是那个天上的泥土捏成的雕塑。

对有性别的真实的女人的恐惧引领我来到你这里。尘世的女人必须承受男人的体重才能……,这样的女人人们怎么能爱上她?预见了性(……)带来的欢愉,人们的爱怎么能不枯萎?谁能尊重一个妻子而不去想她是个淫荡的女人?谁能忍得住鄙视自己从母亲的阴道里出生这个讨厌的事实?想到我们我们灵魂的肉体的起源,想到带我们的躯体来到这世界的不安的行为,我们又怎能不鄙视我们自己呀?无论这躯体有多么美丽,它起源的本质是丑陋的,它也因为是被分娩出来而可憎。

现实生活中有些虚伪的理想主义者为妻子写诗,向母亲的概念下跪……他们的理想主义是伪装的披风,而非创造的梦境。

只有你是纯洁的,梦境的夫人,我可以不想任何污点而把你当做情人,因为你是虚幻的。我可以把你当做母亲,爱慕你,因为你从未被可怕的受精和分娩所玷污。

只有你自己是如此可爱的时候,我怎么能不爱慕你?只有你自己是如此值得被爱的时候我怎么能不爱你?

也许我是在梦境中创造的你,你在另一种现实中真实地存在;也许就是在那里,一个与众不同的纯洁的世界里,你是我的,我们不需要有形的躯体就可以深爱彼此,我们用另一种拥抱,别样的理想的占有。也许我没有创造你,也许你早已存在,我只是以一种不同的视角看到了你——纯洁的,内在的——在另一个完美的世界。也许我梦见你只是意味着我找到了你,我爱你仅表明我想念你。也许我蔑视肉体,憎恨爱恋,只是因为我有模糊的欲望,想要执著地等你,尽管不清楚你的存在;也许这就是我不确定的希望,在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你。

也有可能是我在某个模糊地所在早已爱上了你,我对那份爱恋的怀念,让我现在生活的一切单调乏味。也许你只是我对某物的怀念,是某种缺失的化身,是某个远方的存在,也许你只是因为一些与女性无关的原因具备了女性的气质。

我可以把你当做处女,也可以将你视作母亲,因为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臂弯里的孩子从不会小到被你孕育在子宫里而玷污的程度。你从来都只是你,不是别人,所以你怎么可能不是一个处女?我既可以爱你,又可以爱慕你,因为我的爱不会占有你,也不会让让你远离。

请成为永恒的白昼,用你太阳的光线做我的日落,与你永不分离。

请成为看不见的黄昏,让我的不安和渴望成为你迟疑不觉得暮色,成为你不确定的色彩。

请成为绝对的黑暗,唯一的夜晚,让我在那里面迷失,遗忘自己,让我的梦像星星一样在你远方和否定的身体上发光。

让我成为你罩袍上的褶皱,你花冠上的珠宝,你指上戒指那抹奇异的金色。

让我成为你壁炉里的灰烬,因为若我是尘土有何不妥?或是让我成为你房间的一扇窗户,因为若我只是空间有何不妥?或者让我成为你漏斗里的一个时辰,因为若我逝去,但仍是你的有何不妥?若我死去,但仍是你的,若我失去你,但通过失去你又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