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达大师莱昂诺尔,为了生活(第6/7页)

本努瓦很快就明白了,也不再坚持要听我说细节了,毕竟他现在是一个幸福的已婚妇男,绝对不会向我讲他和斯蒂芬妮之间的浪漫之夜。

第二天,我写了封信给扎克,信很长,有十几页,没什么条理,想到哪儿写到哪儿,用了一堆的问号、感叹号,当然,拼写错误也不少,因为我的英语口语还可以,一涉及写作就不行了。我是想请扎克帮我出出主意搞定莱昂诺尔的,但是马上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我要完成生命中的这次旅行,从自己开始,由自己结束,是扎克把我带进了这段旅程,而在旅程中,我遇到了她。所以这段旅程的终点也该是只属于我们俩的,属于我们这两个曾经的囚室室友,我们曾经在一间不足十平方米的牢房里相处了一周多的时间。那时的点点滴滴一下子闯入我的脑海,手上打字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思绪的飞驰,那是太多太多平凡却珍贵的记忆。

这些尤达大师,这些神奇的人都出现在了我的人生旅程之中,之后,我收获了那么多的喜悦,那么迫切地想和莱昂诺尔一起生活。我跟扎克说我终于看到了那些指引方向的小石子,当然,这其中包括之前他为了帮我,撒下的那些。我知道,这些年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我终于站起来,靠两条腿前行。在信的结尾,我告诉扎克,对于前进得这么慢,我并不后悔,因为走过这些路之后我发现,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再者,如果不前行的话,就根本没有所谓的“终点”。我或许不是扎克最有天分、最有悟性的“弟子”,但是我还是悟到了这些。之后,又想了想,这些年,我因为害怕,压抑着真实的自己,但也正是因为这几年的经历,才能迫使自己站起来,靠腿前进。最后,结束语用的是他曾经跟我说的一句话:“一切都取决于自己,只要听从自己的本心就够了。”虽然我觉得他有可能不会上网,但还是把自己的邮箱地址、手机号,以及办公室的座机号码都告诉了他。

然而,几天之后,艾米丽转接给我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美国牧师,一个叫扎克·拉蒙的家伙,我高兴得大笑出声,同时也有些意外。

那年9月,扎克在旧金山为我们主持了婚礼,就在他住的田德隆区,那是一个充满不安定因素的地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另外,这里还是一个各国文化混杂的地方,几乎可以品尝到世界上所有的美食。除此之外,据说这里还是旧金山杀人犯最多的一个区。

我不能口是心非地说自己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那些酒鬼,那些吸毒的瘾君子,那些因为生活中的挫折而萎靡不振的人。但是,我也不会再去害怕这些,这样的害怕简直又白痴又不理智。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一位姑娘,她应该会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应该还不到三十岁,但此时的她明显喝醉了,肯定还嗑了药,眼神迷离陶醉,一边摇摇晃晃地前行,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些什么。莱昂诺尔拉住了我的手,然后握紧。我明白她的意思,这个瘾君子又是“恐惧”的一个战利品。是恐惧,或者叫不幸还是其他的什么,是它们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这种恐惧会马上要了她的命,可能是嗑药过量,也可能是遇人不淑。

我没什么可指责她的。虽然有卡特琳娜姨妈的疼爱和帮助,但我的人生依旧是起起伏伏、跌跌撞撞,我也很有可能变得和她一样。要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对此我深有体会。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因为这需要把自己的内心全部摊开来,没人会喜欢这样做的。要把恐惧牢牢地抓在手里,但恐惧本身也并不好对付。它隐藏得很深,它还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说服你,它的存在只是为了帮助你,为了保护你。它在说谎,因为它想确保自己对你的控制力。

和扎克的重逢有些令人吃惊。一时间,我有种昨天刚跟他分别的感觉。我不确定时光是否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我紧紧地把小山一样的扎克拥在怀里,像是拥抱一个亲兄弟一样。不,应该说像拥抱一位神父一样。就是这位神父,在那样一个晚上,教我站起来,用脚走路,靠腿前行。好吧,我用了几年的时间才把它付诸实践,才能用自己身上的每一部分、每一个细胞去感受它。但是我做到了。我不再畏惧,不再把那些虚幻的恐惧放在眼里,我不再需要去证明些什么。我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能做些什么,也清楚自己能做的有很多。我想展示自己,渴望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想赚钱,想受女生欢迎,想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失败者,想证明自己的存在,于是我想去吸引那些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这种种需要,还有另外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都离我远去了。我成为一个强者,我不再去想向世人展示自己,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是一个强者。

我们不再爬着前进,我们站起来,大步向前。我们会跌倒,然后我们再站起来,再迈步前进,再跌倒,再爬起来,继续前行。直到有一天,我们能够从容地迈步,自如地前进。当然,我们会摔得遍体鳞伤,会疼,会难过。但是,有一天,我们不再害怕,我们幸福而满足,身心前所未有地和谐。

莱昂诺尔也给了扎克一个拥抱,她双眼紧闭,像是找到了自己失散已久的哥哥。我知道,他们俩是一国的,而我,刚刚进入这个新的国度。

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单纯地觉得我的证婚人本努瓦并不是很能理解我感受到的这些。如果本努瓦想的话,他还有另外一个行程。也许斯蒂芬妮感受到了一丝非同寻常,我注意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一样的神情。

对于能给我们主婚,扎克非常高兴,高兴得都快赶上我了。扎克的小公寓离他工作的小教堂不远,每天有很多人进进出出,人多得让我吃惊。他们拥抱他,这个给他带一块蛋挞,那个给他带一块烤肉,有人甚至拿来自己仅有的彩绘陶罐,只为了不空手来,为了给扎克送个礼物。扎克认真地倾听他们的倾诉,安慰他们,给他们建议。而有些时候他的处理方式看起来简单粗暴,但是每个走出他的小公寓的人都平静满足。导师,扎克名副其实。

我们的婚礼上一共有十二个人。本努瓦夫妻和我们,加上扎克和一位英国女士(她是莱昂诺尔请来的证婚人,和莱昂诺尔相交已久,这位老妇人时髦又漂亮,有点儿上层人士的傲慢,但是很令人喜欢),除此之外,还有五六个来自天主教黑人社区的来宾。他们表现得像我们的家人一样。毫无疑问,这是我参加过的最棒的婚礼,我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