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邮件(第2/3页)
“你好,我是伊娃·奎因。”她跟那个人握了握手。她听见亚力克斯在一旁小声地发了几句牢骚,但她没有转过去。“幸会。”
原来亚力克斯有女朋友了,叫佐伊。她发现自己的胸口微微窜过一丝失望。别这样。她心想,他当然会有女朋友,他这么有趣、聪明,而且长得也不赖。
“噢!”格里·克劳瑟吼了一声,目光在他俩身上来来回回,“我这是说错话了?”
“没有的事。”亚力克斯的反应似乎比上次打翻咖啡要快得多,“伊娃,格里是我在兰卡斯特大学时的老同学——我们好几年没见了。格里,伊娃是……我的朋友,她是来参加电影节的。”
或许他是在谨慎对待他们的出版项目,或许他是觉察到了伊娃那颗想要独立自主的心。无论如何,“我的朋友”这个词很悦耳,也很正确,伊娃心生感激。
“那可爱的佐伊去哪儿了?”格里问道。他把红酒杯放到他俩旁边,然后坐在了凳子上。“这个问题没什么诱导性吧?”
“她在曼彻斯特。”亚力克斯说道,而与此同时伊娃也开口说:“呃,我要回家了,开车需要很长时间。”她拿起包和外套,不想逗留在这里听他们聊可爱的佐伊,或是聊米克。“看来你俩要好好聊聊近况了!很高兴认识你,格里。”
“先别走。”亚力克斯说,他的眼里写满了失望。他伸手抚着伊娃的手臂,这一回的动作自然了很多。“我还没让你填回执表。”
“寄给我吧,我全部都勾‘非常满意’。”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噢!”她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她从包里抽出一个小金属环——他的自行车夹子。“我在门厅里找到的,”伊娃神情严肃,“说不定是我家吸尘器的零件呢。”
亚力克斯接了过去。“谢谢。”他说着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连他棕色的眼眸里都满是笑意,“谢谢你。”
伊娃注视着他的眼睛。“你说得对,”她说,“当一个人拥有那样的声音,你理应让他说话。”
伊娃驱车回家,一路上都放着音乐,不过完全没用心去听。当她回到昏暗的屋子里时,没有两只巴哥夹道欢迎,感觉有些冷清。蜂蜂和蜜蜜还在狗舍里享受他人的宠溺。伊娃没有开灯,而是慢悠悠地走去了书房,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
我这么做是对的吗?她不停地问自己,希望能得到一个暗示。
日记本全部堆在书桌上,她随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看了起来。
在国家剧院开了一场会,讨论了今年秋天可能要演的莎士比亚的剧目。如果拿到福斯塔夫这个角色,估计我也不用塞一堆东西在衣服里装胖子了。咬紧牙关,给医院打了电话。比上次待的时间短一些,挺好。周五晚上要跟伊娃在常春藤餐厅吃饭。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居然等了57年才遇见一个有这样的外表、这样的谈吐、这样懂得倾听的女人——而且还想跟我一起回家。我担心她会是我这个老酒鬼产生的最后一次幻觉。
伊娃皱起了眉头,她看第一遍的时候竟然没有看到。医院?这是什么意思?米克写这篇日记的时候,他们才交往了几周。如果他去做了检查,伊娃也不会问,而且他确实会定期体检。
亚力克斯会把这些内容删掉的,伊娃安慰着自己。大家怎么会对男性医院的事感兴趣呢?
只有好事之人才会去想是不是在暗指戒酒中心,或者是记者想要挖掘泰森的黑料,或者是别的不该让他承受的含沙射影。
伊娃合上笔记本,翻开她自己的日记,她有一次为了核对米克写的日期才特地找出来的。这其实是一本业务日志,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日期和时间,因为伊娃以前总觉得手机有可能坏掉。米克神神秘秘去医院的这一整周,伊娃都在伦敦:跟西米恩和风险投资家碰头谈判公司钱款,然后跟原先的私人助理吃了个午饭,见了见财务主管聊聊八卦,然后去了一家商店开业典礼,去做了下头发,参加了一家酒吧的新品发布会,健身、喝酒、吃午餐、吹头发、吃早餐……伊娃往前翻了翻,她才惊奇地发现当初不知不觉给自己安排了这么多事做。搬去朗汉普顿之前的每一天都写得满满当当,全是聚会备忘和电话号码,还有许多页夹着各种名片,她早就忘了自己开过那些网络会议。之后便戛然而止。
不过认识米克之后,她的生活充实了很多,伊娃提醒着自己,哪怕她的日记空空如也。她的日子却变得更加充实,丰富,忙碌。
她再一次往前翻着,想要找到米克提到的在常春藤餐厅吃晚餐的记录。功夫不负有心人:跟迈克尔·奎因吃晚餐,常春藤,周五晚七点半。当晚的经历如同一连串电影场景般在她脑海里放映:坐着黑色出租车回到他的俱乐部,然后乘早班飞机从市机场出发前往戈尔韦,和他的朋友麦卡锡共度周末。麦卡锡坐拥一座城堡和一家威士忌酿酒厂。
“医院”这两个字眼在伊娃脑袋里挥之不去。你不可能星期五去完戒酒中心,星期六就飞去威士忌酿酒厂吧?不可能的。当初米克说他已经戒酒了,伊娃也相信了他。而且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关系呢?根本就无所谓了。
伊娃拿起两本日记,把它们放进待处理文件盒里,正在此时,原先压在一本书下面的纸张滑落了出来,上面用大写字母写着她的名字。
伊娃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纸——是上周末画的两只巴哥。乔尔画的是动态卡通版的蜜蜜,他给它配上了飞行披风和忽闪忽闪的睫毛,就像小鹿斑比那样;而南希画的是圆滚滚的蜂蜂,它的脑袋跟身子一样大,还长着一条猪尾巴,不过南希也画出了它焦虑的圆眼睛、柔软的眼周纹、歪斜着的耳朵,于是这画上的巴哥定然就是蜂蜂了。
伊娃坐在椅子上,一片幽暗之中,她忽觉有些感动。她在脑海里回溯起南希安安静静陪着狗狗的样子,而乔尔则“咔嗒咔嗒”地跟着帕特里克在屋子里转悠。那个年幼的女孩和那只耐心的巴哥,没有说话,却一直都在交流。南希盯着蜂蜂的眼睛,一只小手来回抚摸着它头上的皱纹。南希在同它聊天,只不过不是以话语的形式,而蜂蜂也懂得回应,它会用小爪子轻柔地拍一拍南希的手臂,还会奇怪又开心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于是南希获得了蜂蜂的爱。
帕特里克和孩子们两周之后才会来。好漫长的一段时间,伊娃想着想着竟心生伤感。
书桌上的电话响了,她跳了起来。这个时候谁还会打来电话?她看了看手表,快半夜十二点了。过去这些年里,她每次都猜想会不会是养老院打来的,说她妈妈终于安详地走了,现在一家人只剩她和帕特里克,还有两个小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