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通往教学的漫长道路 7(第2/3页)

我不知道该对萨尔做些什么。离毕业还有三个月,我本该和他谈谈,但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学校的楼道里,我经常见到老师面对着学生,胳膊绕过学生的肩膀,给他们温暖的拥抱。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男孩或女孩会流着泪说谢谢你,而老师会用再一次热情的拥抱结束谈话。这就是我想做的。我应该对萨尔说,我不是一个挥舞着一根截面为2英寸×4英寸木棒的乡巴佬吗?我是不是应该一再告诉他,因为一个醉鬼的行为而让路易丝痛苦很不公平?哦,萨尔,你知道爱尔兰人是怎么样的。他会大笑着说好吧,爱尔兰人是有那样的问题,然后和路易丝和好。

或者我本应该和路易丝谈谈,搬出一些陈词滥调,例如:哦,路易丝,你迟早会渡过难关,或者天涯何处无芳草,或者你不会长期孤单,男孩会来敲你的门。

我知道不管和他们中的谁谈话,我都会笨嘴笨舌、结结巴巴。最好的选择就是什么也不做,我也只会这么做。总有一天,我会在楼道里用强有力的胳膊搂着学生的肩膀,说着婉转的话,再给他们一个拥抱。

老师们拒绝让凯文·邓恩到自己的班上。这个孩子简直就是个极其让人讨厌的家伙,一个惹是生非、无法无天的人。如果校长坚持把他放到他们的班上,他们就会把作业一扔,要求付给他们津贴,然后一走了之。那个孩子属于动物园的猴山,而不是学校。

所以,他们把他派给了那个不能说“不”的新老师,也就是我。从那头红发、满脸雀斑和那个名字上,你可以知道这孩子是个爱尔兰人。当然,一个操着真正爱尔兰方言口音的爱尔兰老师能够对付这个小浑蛋。辅导员说他正指望某种东西,你知道,某种可能拨动心弦的返祖性的东西。一个真正的爱尔兰老师当然能够激发凯文基因中某种民族性的东西,对吧?辅导员还说凯文快十九岁了,应该今年毕业,但他已经留级两年,所以没有机会穿毕业服、戴毕业帽了。根本没有机会。学校正采取一种伺机而动的策略,希望他辍学、参军什么的。这年头,任何人都可以参军:瘸子、跛子、瞎子,还有世界上的凯文们。他们说他绝不会独自一人走进我的教室,因此请我到辅导室把他领走。

他坐在办公室的角落,整个人消失在对他来说太大了的皮衣里,头深深地埋进风帽。辅导员说:凯文,他来了,你的新老师。拉下风帽,好让他能看见你。

凯文没有动。

哦,快点,凯文,摘下风帽。

凯文摇摇头。他的头动了动,但风帽没有。

好吧,跟迈考特先生走吧,合作些。

辅导员低声说:你知道,他也许有点认同你。

他没有认同任何东西。他坐在座位上,用藏在风帽里的手指敲桌子。巡视的校长把头贴在门上,对他说:孩子,摘掉那个风帽。凯文不理他。校长转向我:我们这儿有点纪律问题吗?

那是凯文·邓恩。

哦,然后他退了出去。

我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神秘的圈套。当我对其他老师提到他时,他们会眼睛一转,告诉我新老师通常会被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事件缠绕。辅导员叫我别担心。凯文是个麻烦,但他有机能障碍,不会在学校待久。耐心点。

第二天中午前,他要求给他出入证。他说:你为什么那样给我出入证?为什么?你想除掉我,对不对?

你说你想要出入证。给你。出去吧。

你为什么让我出去?

那只是一种表达方式。

那不公平。我没做错什么。我不喜欢别人这么说出去,好像我是条狗。

我希望能把他带到一边谈谈,但我知道自己不擅长谈话。和全班同学谈话要比和一个男孩谈话容易得多,那样不那么关系密切。

他用毫不相干的话扰乱了整个班级:英语里的脏话比其他语言的多;如果你的左脚穿右脚的鞋,右脚穿左脚的鞋,你的大脑会更强健,而你的孩子会是双胞胎;上帝有一支从来不需要墨水的钢笔;孩子出生时什么都知道,那就是他们不会说话的原因,因为如果他们说话,我们就全变成傻瓜了。

他说豆子让你放屁,用它们喂小孩很好,因为种豆子的人训练狗搜寻小孩以防他们走失或被绑架。他知道一个事实,就是富人喂他们的孩子吃好多豆子,因为富人的孩子通常担心被绑架。他高中毕业后就会从事驯狗工作。这些狗会通过吃豆子的富人小孩放的屁找到他们,他会出现在所有的报纸和电视上,那么现在他能拿到出入证吗?

他母亲在校园开放日来到学校。她对他毫无办法,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在凯文四岁时,他父亲跑了,这浑蛋现在和一个饲养实验用白鼠的女人一起住在宾夕法尼亚州的斯克兰顿。凯文喜欢白鼠,但是痛恨他继母将白鼠卖给那些给它们体内注入东西或者仅仅为了看看是否减少或增加体重而将它们剖开的人。他十岁时曾威胁要追求继母,人们不得不报了警。现在,他母亲想知道他在我的班上表现如何。他学了些东西吗?我布置家庭作业吗?因为他从不把书、笔记本或铅笔带回家。

我告诉她,他是个有着非凡想象力的聪明孩子。她说:是的,那对你有好处,班上有个聪明的孩子,但是他的将来会怎么样呢?她担心他会应征入伍并被派到越南,在那儿他那一头蓬乱的红发会很扎眼,会成为越南人的活靶子。我跟她说我认为他们不会接受他入伍,而她看上去很生气。她说:你什么意思呀?他和这所学校其他的孩子一样好。你知道,他父亲上过一年大学,他以前还看报纸。

我的意思是我认为他不是军人那种类型。

我的凯文能做任何事。我的凯文和这所学校其他的孩子一样好。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低估他。

我想和他谈谈,但是他不理我或者装作没听见我说话。我让他去见辅导员,辅导员让他带着一张纸条回来。纸条上建议我让他忙起来:让他洗黑板,让他到地下室清洗黑板擦。辅导员说也许他会和下一个宇航员一起飞上太空,并且一直绕轨道运行。一个辅导员式的玩笑。

我告诉凯文,我准备让他担任教室管理员,负责所有事物。他在几分钟内完成例行工作,还让全班同学看他干活有多快。丹尼·瓜里诺说他干什么都比凯文快,还说要在放学后在学校外见见凯文。我把他们俩分开,还让他们俩保证不打架。凯文要求得到出入证,后来又不要了,说他和教室里某些每隔几分钟就要出去的人不同,他不是个小孩子。

他母亲很喜欢他,其他老师不要他,辅导员推诿责任,而我对他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