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干活的车,满身伤痕(第7/8页)

“我乘的车到站时补习班正好下课。每天都会有不同年级的小学生从那个补习班出来坐车回家。”

“打工的小学生坐上贴了药丸的座位,用暗语或是别的什么来确认买家。小学生下车后,买家坐上座位,把贴着的药拿下来,是这样吧。”

行天对药丸交易的流程作了一番整理。

“居然谋划出这么肮脏的把戏啊。”多田啜了一口煮过头的咖啡。“那么,由良阁下昨天因为感冒所以没去打工是吧。”

“嗯。”

“所以对方就立即来了一次暴力威胁。”

“嗯。”

“这可不是‘嗯’就能完事的啊,你这个傻小子!”

多田冲由良怒吼,在桌上拍了一巴掌。由良的双肩一震,店里的客人们同时看了过来。

“你当时马上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砂糖了吧?”多田因为别人的视线而放缓了声音。“为什么这么痛快接下这活儿?”

“我意识到大概是危险的玩意儿,可似乎挺有趣。”由良终于两眼噙满了眼泪,说。“我去警察局自首。”

“哎呀呀,”行天悠然说道,“对方可是知道你长什么样,也知道你住哪儿,对吧?说什么自首,你的危险处境可是一点儿也没变。”

“那我怎么办才好?”

“你把剩下的砂糖给我就行了。”

“等等,等等!”多田插嘴道。“行天,你在想什么啊?”

“我想着是不是赚点零花钱呢。”

“看我不把你赶出去。”

多田啧了他一声,又转向由良。“听好了,由良。我会想办法。在我联系你之前,一步也别出家门。学校和补习班都不能去。妈妈那边,你就说是感冒又加重了。能做到吗?”

“能。妈妈才不管我呢。”

“药在你家里吧?”

“嗯。”

“就那样搁着,别动它。”

“知道了。”

多田用通风良好的小皮卡把由良送回公寓,他的父母果然已经回来。

“我回来了。”

听到由良的声音消失在门内,并传来挂上门链的声音,多田和行天这才坐电梯回到地面。

“先要找到信仔。”多田宣称。

“好的好的。”行天答应着,以轻快的脚步跟在多田身后。

尽管多田在深夜里突然到来“想问些事情”,在车站背后揽客的海茜却并未因此不快,她还提供了一些情况。

“你知道信仔的联系方式吗?”

“他好像换了手机。现在的就不知道了。你着急吗?”

海茜朝着似乎隐隐在震动的平房喊道:“露露——露露——”

“什么哦?”

在粗重的喘息间,露露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知道信仔的电话号码吗?”

“不知道哦。那是已经分手的男人哦。”

“抱歉,打扰了。”

大概是因为准备离开的多田看起来格外垂头丧气,海茜急忙在他身后补了一句。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我记得信仔一般都在箱根快线百货商店后门那一带。”

之前行天戳他眼睛那回,的确也是在箱根快线百货商店的附近。

“谢谢。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

第二天,根据从海茜那儿得来的消息,多田和行天一整天都在监视箱根快线百货商店的后门。

在街上卖廉价银戒指的白人。朝经过的中学生搭讪帮二手服装店揽客的黑人。故作亲热地把手搭到年轻女孩肩上的促销员男子。拿着不知作何用处的调查问卷四下转悠的中年妇女。

真幌的主街上充斥着人种和职业混杂不堪的人群。

多田和行天坐在路边的绿化带,耐心地候着信仔现身。两人轮番去厕所,吃饭则又是打包围炉家的海苔便当对付了事。

将近傍晚,正当觉得今天大约没指望的时候,信仔终于出现在箱根快线百货商店的后门。

“行天,你去。”

听了多田的话,行天宛如发现猎物的猎犬般朝信仔奔了过去。甭管怎么唧唧歪歪,行天这家伙其实挺喜欢信仔的嘛,多田想。

多田走近时,信仔正被行天亲亲热热地勾着肩膀,泫然欲泣地嘟囔了句“干吗”。

“我有点事想问你。”

“你们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信仔吸了吸鼻子说,“我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和露露彻底分了。饶了我吧。”

“你别在这儿无谓地浪费空气了。”

行天这么一说,信仔就住了口。

“最近,有个卖家侵占了你的地盘对吧。你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吗?”

“干吗问我这个?”

“现在可是你有效率地使用空气的时候了。”行天威胁道。

信仔立即乖乖地答了声“知道”。

“那家伙拽得很,绝不会说出是用什么方法卖药的。”

“我来给他点颜色好了。”多田保证道。“所以你得把姓名和联系方式告诉我。”

“人人都喊他阿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手机号码是……这个。”

信仔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号码。多田飞快地把那行数字输进自己的手机。

多田使了个眼色,行天便松开信仔。信仔神经质地理了下凌乱的衬衫,又问:

“哎,你们真会给他点颜色?”

“交给我吧。这个我在行。”

多田随便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

目送信仔离开之后,他立即拨入阿星的号码。两人重新在绿化带坐了下来。铃声响到第五遍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谁啊。”

“我得了糖尿病,想和你谈一下关于药的事情。”多田说。

一旁的行天无声地笑了起来。

“别闹了。”阿星以优雅的语调斥责道。“你是跟着那个小鬼的便利屋吧。”

“承蒙关照,把我的卡车前窗变得好像冰糖一样呢。”

“要不要把你的骨头也变成粗砂糖?”

把耳朵凑近多田手机的行天跺着脚低语道:“好啊好啊。”

“喂,星哥,我们做个交易吧?”

“不用了。”

电话挂了。多田毫不畏缩,马上又拨了过去。

“你可别忘了,药在我手里。”对方刚接起电话,多田就试图说服他。“我们都是做客人生意嘛。信用第一。对吧?”

“你可别忘了,我很清楚小鬼的身份。”阿星冷冷说道。

“当然没忘。我不想丢掉客户,你想取回砂糖。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你的条件。”

“我希望你放过那孩子。只要你保证这一点,剩下的砂糖原封不动还给你。”

“要是我拒绝呢?”

“那我就告诉信仔,乘公交车的时候一定要检查座位底下。或者告诉警察也未尝不可,就说‘横中公交是糖尿病的温床’。”

“我放过那孩子。”阿星似乎在笑。“你可要警告他,别说什么多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