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第5/6页)

晚江听出端倪:“你什么意思?”

而他依然是冷冷的态度:“我都看在眼里。”

几乎是刹那就明白了他的潜台词,她失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仗着自己特别,有意在岳宁面前招惹苏闻?”

高以樊缄默。

连辩白都没有,就这样默认了。晚江忽然觉得可笑,她强忍住情绪:“我们如今只是维系着简单的朋友之情,而且苏闻之前帮过我一个大忙,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刻意漠然吧?”

“噢……”他冷冷应完这个字,却带着几分讪笑,“大忙?他帮你什么大忙了?”

晚江也冷冷地回:“和你没关系,你没有必要知道。”

他神色一滞,两秒钟后歪过脸去笑得更甚,但这笑声是瘆人的:“对,对,是和我没关系,我的确没有必要知道。”

他不想再和她谈苏闻,单调而平静的语气没了往日该有的感情:“岳宁向来单纯,我不希望她受伤害。”

身体里有个地方,不轻不重地坍塌掉一块,寒意源源不绝入侵,晚江只觉得不想再听下去。原来如此,原来在他心里,竟然是这样揣测她的。原来在他心里,她为人不过如此。晚江去解安全带的扣子,木然地说:“今天麻烦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高以樊拽住她的胳膊,她脸上仍有虚弱的恹恹之色:“别闹脾气。”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晚江挣开钳制。她非常确定此时此刻自己需要离开,脑神经短路起来便口不择言:“我活该。”

车门“砰”被摔上,仿佛是隔空而来的耳刮子,扇得高以樊突然清醒过来。他下车去环顾四周,这四通八达的人海车流里,竟然无处寻觅一个人的身影。电话急急拨过去,全是接通但不接听的状态,他险些将手机捏碎,下一秒,它却在掌心里振动起来。

“晚……”

“老板,关于SR的收购,出了点儿状况。集团几位董事要召见你,董事长让你现在马上回公司来。”那端却是刘知旬的声音。

高以樊说:“先前和他们董事局主席的交涉没有任何问题。”

“是,但现在看来,他算是对自己的决策层判断失误了。SR今天召开股东大会,其余三大股东皆反对我们的收购要约,估计那董事局主席正冒着冷汗呢。”

“我现在有事,晚一点儿回去。”

这样的回话让刘知旬大跌眼镜,提醒着说董事长已经在会议室了。虽然不清楚老板为何这样异常,他也只能强调:“老板,请你务必马上回……”

话音未落,手机已经四分五裂。路过的行人被高以樊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惊悚地盯着一地残骸,一步三回头地怯怯走过。他回到车里去找那部公事用的手机,却发现没带在身上,而私人的那部,在刚刚被他怒发一掼后英勇就义了。

残阳似血,为这座城市美轮美奂的摩天楼宇镀上万千金缕。有人在余晖最后的眷恋里,丢失了所有的主意。

苏闻回到家,厨房里用人们正在准备晚餐。他独自去打了一个电话,回到客厅时,见叶贤芝正在擦拭一只古董花瓶。

“今天玩得还开心?”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儿,叶贤芝也没抬头,专注着手里的活儿。

“嗯。”

“我们这岳宁还真是宽容大度。”

苏闻皱眉:“有些事我并不打算让她知道,您也不希望她有不痛快吧。”

“那是当然,只要你们俩好好儿的,妈做什么要惹人厌。”她放下手里的湿布,苏闻将另一块递过去:“您照看这个家已经很操劳了,所以爸他便不让您插手家庭以外的事。”

叶贤芝浅浅地笑:“妈老了,倒是听不明白你说的话了。”

“我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郑叔来过家里一趟。”此人是苏闻父亲的秘书,也是集团里的老人,但平日无事不会到苏家叨扰,“我以为郑叔是来找我的,却只是和您单独谈了许久。妈,郑叔和您谈什么了?”

叶贤芝盯着花瓶上的一处纹路失神,苏闻没得到回复,只是自顾自说下去:“让我猜猜,是通知您,爸爸打算冻结您所有的信用卡和银行账户,还是禁足,或者是--离婚?”

这样赤裸裸直言,都不顾忌讳,叶贤芝脸色逐渐僵硬。

苏闻靠向沙发凉滑的皮面,疲惫地说:“妈,当年您以死相逼我和晚江分手,后来她在找工作上一直碰壁,进不了更好的广告公司,这里面的原因我不是不知道。您当年一并迁怒杜宝安,甚至暗里刁难到晚江父母的工作,如果不是因为动静太大惊动了爸爸,我不晓得后果会怎样。

“或许您是忘了当年爸爸是怎样大动肝火,所以现在才会又找上晚江的麻烦。我实在不明白,您还有什么怨恨不能消解。在大哥这件事上,连爸爸都不曾怪过她,您为何如此执着?”

他是跟郑叔确认过以后,才来说这番话的,他也不愿恶意揣测自己的母亲。方才挂断电话的瞬间,他只是感觉前所未有的疲乏。像极了多年前那样暗无天日的困顿,如一片无际的黑海,卷土重来。他一直以为母亲心底的怨怼已经揭过,毕竟当年在书房里向父亲流下的泪水,是那样饱含悔意。

“您这次很小心,也更大胆,竟然找上Audrey……”想到这里,苏闻嘴角扯出一丝冷漠,“当然,只要花钱就行了。”

叶贤芝小心放下花瓶,把适才摘下的戒指一一戴回去。如果苏闻注意,就会发现她正极力遮掩发颤的双手。苏闻抹了一把脸,很苦涩:“您也许觉得瞒过了爸爸,却没料到高以樊如此上心。他找的人只用了几天,就查到了所有东西,却在立马能挖出幕后遣使人的时候,喊了停。

“他是为了岳宁才退了这一步,以此保全苏家颜面。高以樊亲自去调了您的事儿出来,然后直接交到了爸爸办公室。”郑叔当时陪在父亲身边,说那乐森总经理只和他父亲讲了一句话--伯父,商场固然重要,但家务事也别疏忽了才好。

苏闻没有当面听到这句话,却还是觉得无比羞愧。

叶贤芝将手肘支在沙发柔软的扶手上,勉强撑住慌乱了思绪的脑袋。她想起那日在书房里,姓郑的向自己递来一份文件,例行公事地说:“董事长交代,夫人在相应位置签上名字即可。”

她怎么可以签,也怎么可能签。她叶贤芝的名字,永远都会跟上苏夫人的后缀,她的名字绝对不会出现在离婚协议书上。她把文件撕掉,木地板上落下一片碎白:“你回去告诉他,我以后都会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妥协。

叶贤芝闭着双眼,似乎感知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一条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