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篇(第8/10页)
这个花样滑冰运动员则更不可思议。每年迈克尔·杰克逊逝世纪念日的时候,他都要舞着太空步,从巴黎走到洛杉矶,跨越6000多公里就为了去林茵纪念公园偶像墓前看看?阿贾的地理学得不是太好,但是他仍然无法想象一个人跳着太空舞穿越大西洋,难道是在飞机上跳?要不就是在船上跳?
神经质地笑了一下,印度朋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也没穿鞋,穿过客厅展区向卫生间走去。他想嘘嘘了。
但他注定是到达不了目的地了。
楼梯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在寂静的卖场中,这脚步声显得格外刺耳。阿贾被吓得够呛,心率直线飙升。他慌乱地看了看四周,迅速地藏进离自己最近的衣柜。这是一款天蓝色的全封闭式双门衣柜,是最新的“美国少年”系列的主打产品。刚藏进衣柜,阿贾就开始祈祷,希望没人发现他放在几米之外沙发上的外套,没人看到茶几上一片狼藉的托盘。当然,希望老天保佑,千万别有人过来打开这个衣柜。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做了,他就说自己进衣柜里是为了量尺寸,不知不觉忙过点儿了。他从裤兜里拿出宜家免费为顾客提供的铅笔和一把规格一米的纸质尺子,然后就绷紧了身子,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一秒一秒地等着有人过来打开柜子。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他的旁边,但是终于,没有人发现他。现在看来,没被发现似乎是件好事儿。
瑞里奥·森帕是南巴黎宜家蒂艾店的负责人,他的装潢总监叫米舒·拉派尔。此时两人正上楼往展厅方向走。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群穿着黄T恤蓝裤子的宜家工作人员。
为了筹备新系列产品的展出,他们这个时间还在工作。
森帕是个身高两米的大个儿。他曾经四次登顶勃朗峰,每次到达山顶,他都会在山巅上读一读乔赛特·加缪的《不胜寒》,853页都读完之后才下山。此时,他在“美国少年”系列的卧室展厅站定,这儿指指,那儿指指,然后继续往前走。
米舒·拉派尔紧紧地跟在老板身后,把森帕指定的这些家具的名称一一记在自己粉红色的记事本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娘娘腔,一直遗憾自己为什么不能生来就是个女子。
同时,技术处的这些工作人员也开始行动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乔赛特·加缪的《不胜寒》,也从来没有渴望自己改变个性别。他们戴上手套,展开泡泡纸,又把一个个的大木箱子推了过来。泡泡纸和大木箱的组合能在运输中保护家具,避免家具被磕碰。由于时间紧迫,森帕指示工作人员不必拆卸家具,直接装箱(宜家真是太过分了)。这样就避免了拆箱后再组装这种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就在这些工作人员忙着把这个蓝色的金属衣柜抬起来装箱的时候,衣柜里传出一阵微弱的汩汩的水声,闸门打开了,一股细细的水流缓缓地流了出来,丝毫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如果有人这时打开衣柜,就会发现阿贾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姿势,在衣柜的一角蜷缩着,在人们把他抬离地面几厘米的时候,他正全心全意地惦记着自己的膀胱。阿贾不禁想,在衣柜里嘘嘘和在飞机上嘘嘘一样,都是那么难受。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不管他是怎么样的,没人来打开衣柜。
“到地方卸货的时候,把这个裂缝修一下。”森帕迅速地吩咐着,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然后,他又指了指几米外的一个写字台输送滑板,就像给它判了死刑一样。实际上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与此同时,就在瑞里奥·森帕像判死刑一样指着一个写字台输送滑板下命令的时候,晚上11点整,古斯塔夫·帕鲁尔德把车停在路边,检查一遍车况,看车窗和车门都关好了,便安心地开始计算今天的收入。
他习惯了每天下班以后都算一算当天的收入,算是对每天辛苦工作的一点儿肯定。以前他是在家里算的。但是有一天,他的妻子梅赛德斯·沙亚娜撞见他在家里(他们也称之为房车/旅行挂车)数钱,发现了他的秘密小金库,然后便拿走了一大部分,买了好几个鳄鱼皮纹的牛皮包包。那以后,古斯塔夫就把每天下班后的这项工作改在车里进行了,并且警告自己的同事们,千万不要给家里的女魔头可乘之机,即使她不穿Prada。
数完钱,这个茨冈老男人看了一眼记事本,发现今天跑的里程数和手里的钱数不吻合。他也不搓手了,心里又惊又恼。他又重新算了好几遍,先是心算,然后又用手机上的计算器算,但结果是一样的。差了100欧元。他找出从妻子那儿“借”来的化妆包,在他这儿,化妆包变成了大钱包,用来装现金。找遍了化妆包和钱包,没有什么发现。他更烦躁了,又伸手摸遍了自己的驾驶座位底下和乘客座椅底下,然后又检查了车窗下面的盛物格,甚至连变速杆周围也找遍了,结果令人失望,除了灰尘什么也没发现。
100欧元。古斯塔夫想起了去宜家的那个印度人给的那张绿色的100欧元钞票。那是今天赚得最多的一单生意,自己不可能把那100欧元当散钱找给其他顾客。
“如果没有那张该死的100欧元,那就说明……”
很快,这位茨冈先生就发现自己被骗了。他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印度人把钱递给他,自己接过来,打开钱包,放进去。印度人摆摆手,示意他看什么东西。他向印度人示意的方向看了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也没看到。那时他还想这个印度人真是神经病。把钱包收好,他又去手套箱拿了张名片给他。
“这个浑蛋!”古斯塔夫的愤怒值接近爆表,“那个似是而非的摆手动作是为了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好把自己的钱拿回去。Cabrón24!”
自己被人当傻子一样骗了,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在这位巴黎出租车司机看来,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他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个该死的印度人,好好地给他点儿教训。
他摸了摸挂在后视镜上的茨冈人保护女神萨拉的小雕像,每次车起步的时候,它就会摆来摆去,撞到挂在旁边的圣菲亚克尔的小雕像。
回家的路上,古斯塔夫越想越来气,真是恨不得把那个该死的印度人生吞活剥了。每天,他都会听听吉卜赛国王合唱团的CD,但是现在,他没心思听这个,心里满满的都是怒气。就在他怒火冲天的时候,突然灵光一现——那个印度人在宜家买完东西肯定得走啊,要走就得叫车啊,说不定他就用了自己给他的那张自己公司的名片叫车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肯定是自己的哪一位同事载着他离开的。自己只需要问问这位同事他在哪儿下的车,到那儿一定能找到他,然后再给他来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说干就干,古斯塔夫一秒钟都不耽误,马上拿起了无线电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