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篇(第9/10页)
但是这一下,热气球回到了两个世纪前的状态,根本不能操控方向。完全是风吹到哪儿就飘到哪儿的状态。起飞地点你知道,但是你永远猜不到降落的地点。也许这正是乘热气球旅行的魅力所在。
热气球的平均航行时间在1小时左右,但是如果热气球上装载的燃气足够多的话,它可以飞上两三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热气球的平均时速为每小时10~20公里,阿贾算了算,3个小时之内,自己就该到地中海上空了,到了之后燃气就该用得差不多了,然后他就可以和热气球一起投入大海的怀抱了,真是想不和大海拥抱都不行。
我们的魔术师同志对这即将到来的命运无计可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往海里掉,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即将到达终点。自己肯定会被淹死,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学过游泳。话说回来,即使学过又有什么用呢?海岸线一点点地淡出视线。到时候估计他能先在水里瞎扑腾几下,然后就不可避免地像一块石头那样沉入海底。
他的旅程就要终结在那儿了。一切都结束了。
蔚蓝色的海面是那么美,那么迷人,看起来是那么无害,可是,这就是他的终点。但是美丽的蔚蓝色渐渐变成了浅红色,然后是血红色。热气球减速或者坠海,要比偷渡时藏身卡车的减速和停车要可怕得多。
阿贾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开始在吊篮里搜寻救生衣,可是很遗憾,没有找到。本来这个热气球是被固定在波各赛公园里观光用的,所以没配备救生衣也在情理之中。之前绊倒他的那个小冰箱里只有些苏打水,就当前这种情况来看,百无一用。他试着打开地板门,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空中,脚下都是空气,于是晕了。无奈之中只能赶紧把地板门关上,默默地等待时机。
他在等,等吊篮慢慢地落入水中,等它开始下沉。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几分钟后,他将会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沉入水中。再过一分钟,他就会死去。阿贾达沙特胡·拉瓦什·帕戴拉就要在地球上消失了。这是他最后一次隐身表演。
他望着这片蔚蓝色的大海,这片大海吞噬了无数的生命。渔民、航海家,像他这样飞到半路没燃料的空中来客,还有那些乘船越境的偷渡者,无数的生命葬送在这片大海里。在开往英国的卡车上,他听维拉热说过,每年撒哈拉南部都有数以百计的偷渡者消失在利比亚到意大利之间的这片海域。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出生在了地中海的南岸而不是北岸。现在,自己也要和他们一样,葬身在这片冰冷的海水里了。这片大海即将吞噬又一条生命。
可是他意识到如果现在自己死了,那么世人在回想起他的时候会想起他是个骗子,是个小偷,是个只知道索取却从不付出的人,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或者说,他准备好面对这样沉重的人生评价了吗?佛祖会摸着自己长长的耳垂对他说,你这家伙这辈子没干什么好事儿啊。
不,他不能死,不能现在就死。
要给予人帮助之后才能死。要向世人证明,向自己证明,他真的改邪归正了。
还有玛丽。自己不能还没尝到爱的滋味就和玛丽阴阳永隔。这样不好。
几秒钟内,他和玛丽交谈的场景一幕幕地出现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他想到了自己的表兄,自己的养母,所有那些有他们陪伴的幸福时光。随后浮现在脑海里的就不那么美妙了——饥饿、暴力,那些对着他流口水的男人、那些紧紧抓住他的湿漉漉的手、那些咬过他的蛇。那些往事历历在目。他短暂的一生经历的事情不少了,但是却空虚乏味。不行,他不能背负着这样空虚乏味的命运去见佛祖。这样的话,下辈子佛祖肯定会让他变成个被穿在棍子上准备上火烤的西红柿,和田野里那捆稻草的平静安宁没有一点儿的关系。
但是怎么做才能幸免于难呢?情况并不乐观。阿贾跪在已经进水的吊篮里,把手提箱紧紧地抱在胸前。死神在慢慢地向他靠近。此时,这个装满现金的手提箱毫无用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金钱不是万能的”,这次算是应了这句话了。
阿登·菲克船长的职业生涯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蓝,离海岸线这么远的浮标。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航海家,一名实用主义者,他觉得自己看到的这个东西应该不是一个浮标。
但不是浮标又是什么呢?
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气象气球?《丁丁历险记》里面神秘岛上的蘑菇?还是一个载有一个印度人和100000欧元巨款的热气球?
这东西从来没见过,十分古怪,不过不管是什么,在菲克船长看来都没什么价值。没准儿就是海盗设下的陷阱。他吩咐船员们开足马力,好让他们的商船迅速接近那个可疑的目标。
菲克船长拿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那个不明漂浮物。很快,他辨认出这就是个热气球。还应该有一个吊篮的,但是海面上除了这个气囊之外,什么也没有。看样子吊篮应该是已经沉到海里了,吊篮里的人也没有幸免于难。
看起来不像是海盗设下的陷阱,菲克船长叫来了一名船员,让他放一艘小艇,再找两个人过去看看。动作要快,希望还来得及,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船员带回来的是一堆尸体。活人身上总是有油水可捞的。死人真的是没有一点儿价值。
救援小分队开始行动了。
20分钟之后,救援小分队带着被救回来的人回到了船上。这是一个印度人,身材高大,瘦削,满脸的坑坑包包,头上包着白色的头巾,现在看来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一只手拿着铝质救生板,另一只手紧紧抱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我是这艘船的船长。”菲克船长用英语说道。语气中满是骄傲。他十分庆幸这次救回来的是个活人,还有油水可捞。天时、地利、人和啊。菲克船长问道:“你遭遇了什么?”
这回该阿贾讲述自己的遭遇了,他告诉菲克船长,自己本来在罗马参加一个热气球大赛,一阵大风把自己吹到了海上。他的燃气用完了,他只能迫降在水上。要不是救援小组及时赶到,他就该被淹死了。
“既然如此,欢迎来到马尔维尔号。我想您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回罗马,回到您熟悉的地方。”菲克船长边说,边贪婪地看着阿贾手里那个神秘的黑色手提箱,“但是,由于时间紧迫,现在不可能靠岸。您也不可能游回去,Etanche-au-trou-lavage-paddel69先生,或者您可以一直待在船上,直到到达目的港。但是这样的话,您需要支付一笔费用,您能明白吗?和死亡不同,生命是有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