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个杯子的容量(第2/2页)
有一天下午,在我以为快坐不住的时候,仿佛奇迹似的,我发现冥想的苦俨然是另一种享受。我用尽一生去追求幸福、远离痛苦,却求不得片刻这般心境。这让我明白,我始终在渴望,却从不满足。我内心的愤怒化作痛彻肺腑的悲伤,我无声地呐喊。冥想的间隙,我在室内徘徊,恨不能倾诉我的苦闷,但由于冥想期间绝对不能出声,甚至不能与其他人有眼神交流,因此我没有听众,也没办法逃离。这时我发现痛苦失去了锐气,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释然、快乐和好奇,继而又是痛苦、沮丧和愤怒。这些情感交替出现,千方百计地引起我的注意,但我听从老师的嘱咐,不去管它们,只要注意到它们一一呈现,尽量平心静气地说出它们,然后再放下。最后,经过几天冥想,我发现痛苦终于可以被驾驭,因为我不再千方百计地驾驭它。
冥想课结束时,我只能大笑。人家问起我的体会,我只能发自肺腑地大笑,因为无法形容自己最终感受到的轻松。在这段难熬的日子里,老师们静观我坐在禅垫上,时而泪流满面,时而开心地咯咯笑个不停。痛苦情结是我的负担,分量超过痛苦本身。痛苦越深,放下后越是一身轻松。
我飞也似的跑回家。我不再是一个一本正经的妈妈、女商人,终日不苟言笑,仿佛要是不能二者兼顾,就如同到了世界末日一般。我抱起塞奇,将他抛到空中,挠他的痒痒,搂着他满地打滚。我盯着他清澈的小眼睛,吃吃地笑着,将心中喷涌而出的疗愈感悟注入他的肾脏,这种感悟恰恰是深植于我心灵土壤的痛苦种子结的果。
不堪言说的苦痛是洗礼,是重生,是新生儿的一声初啼。
——乔治·艾略特(George Eli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