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我们的童年时代(第2/3页)

我与葱头哥的家长会,从小到大,都是父亲负责给我开,母亲负责给葱头哥开。初三的时候,学校开了一次关于学生中考升学最后冲击的家长动员大会,这个会很关键,关键就在于家长的来与不来能给班主任及授课老师一个态度,如果家长不来,老师则认为家长疏于对学生的管理,连家长都不对自己的孩子尽百分之一百的关注,又何谈让老师尽百分之一百的关注呢。所以那次家长会之前,我特意叮嘱父亲母亲,一定要有一个人及时到,要不然老师以后会不多关注我的。

而恰恰在开会的那天,父亲要到省城开会,这也意味着母亲只能给一个人开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想任何人都会先给自己的孩子开家长会,而且自己的孩子还是个品学兼优准备考重点高中的学生。所以那次家长会我们“宏志班”当然家长无一缺席,而且很多学生的家长都是父母双至,不停地向老师赔笑说好话,为的就是老师能多关注下自己的孩子,在中考这个最关键的时刻,考出好成绩,顺顺利利地升入重点高中。而那天葱头哥的座位上自然是空座了,当然平行班级学生本来就学习好的少,所以很多家长都没有来给他们的孩子开家长会。

大抵也就是葱头哥的班主任看到了,隔壁我们宏志班人员满至,而他的班级着实是人丁零星,所以在家长面前他还是强装笑容把家长会圆满地开完。可是第二天却让葱头哥一干家长未到的学生站起来,班主任终于情绪爆发,开始发飙了。葱头哥班主任一个接一个训斥着,当说到葱头哥的时候,班主任向葱头哥质问道:“你家长为什么没来给你开家长会呢?”葱头哥心里清楚,母亲是去给我开家长去了,他心里其实对这些倒是没什么想法的,家里人这些年对他如何,葱头哥比谁心里都清楚。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前途,反而我学习好有出息,却是他极想看到的。不过依照葱头哥的脾气,他是看不惯老师在他前面“耀武扬威”的,所以葱头哥就不冷不热地说:“我学习又不好,我不需要人来管。”因为葱头哥从上初中就是一副痞子样子,两天打架三天逃课的,虽然够义气在年组里很多同学与他称兄道弟,也有许多同学因为怕他而对他阳奉阴违的,但是葱头哥在学校老师们的眼中却是形象极坏极恶劣的。班主任当时就毫不留情面地说:“我看你就是个有爹生没爹教育的混账”。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葱头哥,葱头哥气得一下子就把面前的课桌掀翻了,前面的同学吓得赶忙跑到离葱头哥较远的位置,其他的同学都吓傻了,双眼直愣愣地注视着葱头哥,同学们打上初一就知道他的脾气,畏惧的眼神可见一斑。可是班主任却不是很怕葱头哥,生气道:“你还想造反不成?”记得那天他们的班级声音特别大,等我忐忑地等下课铃声响了之后,跑到葱头哥的班级门口时,现场的一切把我吓傻了。只见他的班主任用手捂着鲜血淋淋的额头,在学校领导和学生的搀扶下被送往了医院,而两名当地的民警就这样带着葱头哥从我面前走过。当葱头哥从我面前走过的时候,却斜着头关切地对我说,回去上课吧,我没事。

后来警方看在母亲能及时去医院看望葱头哥班主任,并能为葱头哥的行为对受害者进行赔偿,而葱头哥也未成年,也就不予以追究了。倒是学校这方面明确表示要开除葱头哥,在母亲多方赔不是下,也只好退让一步同意葱头哥回来上课。最终在多次的调节下,学校又对葱头哥身世进行了了解,才同意让葱头哥以留校察看的身份回来上课。那次母亲没有打骂葱头哥,却也不愿意和他说话,葱头哥也知趣,沉默了好一阵子,出奇一般地每天都去上课,头也染回了黑色,没有再到外边和那些所谓的大哥厮混。

转年中考结束后,我以优异的成绩如愿考到了省重点高中;而葱头哥虽然从那次打老师事件后,初三一整年回来上课,但毕竟前两年荒废了学业,最终连普高也没考上。不过成绩却过了择校线,也就是可以拿一定数目的钱,自费上高中。我们当地的择校费用是一万八,父亲母亲在商量之后都决定让葱头哥继续上学。但是令人想不到的却是葱头哥说要放弃,自己出去打工,不想再花家里的钱。母亲在知道了葱头哥的想法之后没有说啥,父亲一向主外,家里的事儿一直都由母亲处理,所以也是在家里看到葱头哥时,正常打招呼说话后,便各忙各的。母亲在一次单独把葱头哥带进屋子里谈话后,终于同意葱头哥出去打工,只是葱头哥跟母亲出来的时候眼眶都红红的,我和爸爸知道他俩哭了,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装作没看见。

我上高中之后,葱头哥也去了南方打工,后来听他说去了很多城市,但都是在广东境内,广州、深圳、珠海,至于他做什么工作就谁也不晓得了。他很少给家里人打电话,即使打了也是报喜不报忧。我读的高中是封闭寄读式学校,只记得每个月月末放月假回来,母亲都会给我几百块钱,说:“这是你表哥给你邮的钱,叫你买些课本书籍用的。告诉你好好学习,别像他在外边打工,很难的。”

上高中后除了上高二时的春节葱头哥回来之外,再也没有和葱头哥联系过。高中的时候因为自身又突发了一些病情后,耽误了一些课时,成绩骤然下降,高考的时候发挥不是很好,后来就考到了西安的一所专科大学。在大一刚入学的时候,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竟然是葱头哥,心中很惊喜。他在电话里那边对我说的话很成熟,有一种成熟男人的味道,使我无法将他与曾经手里把玩着甩刀的冷漠少年联想在一起。

葱头哥告诉我:“在学校要好好努力,专科本科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学会了多少、努力了多少、隐藏的潜力挖掘了多少。只要你自信地迈着脚步,路总是向前的。”

听到他的这番话我动容了。这该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话语与我做感情交流。曾经童年时候的葱头哥是个性情古怪的孤僻男孩儿,而现在我们都已长大了,我们都知道我们不再是个男孩儿了,而是肩上扛着很多责任的男人。

寒假回家的时候,母亲告诉我,葱头哥现在在中铁九局当筑桥工人,已经有了正式的工作,虽然钱挣得少些,但起码是个铁饭碗,可以以此为生计,以后养家糊口。我知道后很高兴,我顺着母亲的指点来到了太子河上游筑桥的工地上看到了葱头哥,我们两兄弟再见面都很激动,感慨万千,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