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淡与虚无(第3/8页)

这种议论名人八卦的大妈闲扯方式显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曹芳菲眼里开始泛出钦佩的精光。

我继续慢悠悠地唠叨:“相比之下,毛姆显得更加文艺范,不过他确实有一点儿娘炮,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四分之一的同性恋,四分之三的正常。他是个清醒的人,这种事情都能精准地用比例来划分。每次他泡妞的时候,恐怕都会说,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每次娘炮的时候,他只要说,你是我生命的唯一就行啦!都是掏心掏肺的大实话,多么的真性情啊!”

曹芳菲被我的话吓了一跳,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呵呵,苏秦老师的阅读量真是广啊!”

“不敢当啊!我觉得咱们是爱好相投的人啊!”说这话时,我真替自己害臊。我特意用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颊,望向曹芳菲,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摊开双手,像一朵盛放的奇葩。

“听罗大国说,苏秦老师自己也创作剧本和小说,什么时候能借我拜读一下?”

“淡定,一定要保持淡定!”我对自己说,用盛开的手掌再次夹紧脸颊,挤出一句含含糊糊的话:“哎,三炮就爱胡吹!”

“下次见面的时候,苏秦老师就带过来吧!这事就这么定了!”

7

“这事就这么定了!”曹芳菲讲话的语气如此强硬,一下子就让我想起我那斩钉截铁、持家有方的丈母娘,不对,应该是前丈母娘!

我的前妻吴茵茵在山坡上踹飞我时曾告诫过我,有些地方可以碰,但是她们还在生长;有些地方绝不能碰,除非问过她的老娘。

交往了半年之后,我牵着吴茵茵的手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小茵,我要去你家,我要见你妈!我不想每次都在上半场草草了事,我要⋯⋯”

吴茵茵捂住了我的嘴巴,她说:“我妈是东北漠河人,祖上有高贵的东斯拉夫血统,不怕死你就来我家提亲,我老妈的酒量极好,你做好喝死的准备。”

我前妻的老爸,也就是我的前岳父曾是上山下乡的知青,当年阴差阳错地从祖国的东海之滨一直插队到东北旮旯,正如王二碰上了陈清扬,我的前岳父在彪悍的激素掌控下精准无二地让我的前丈母娘怀上了我的前妻吴茵茵。

我前丈母娘生活的漠河农场,距离俄罗斯仅两里地,用我前丈母娘的话说,顺风放个响屁,都能臭翻老毛子。我丈母娘就是这样豪迈与健爽,当年我前岳父哭红了眼睛向她道别:“对不起你们娘儿俩啊,我还是要回到我的家乡!”

我前丈母娘气定神闲地说道:“老头,扯这犊子干哈?我都怀了你的娃了,刀山火海,我也跟你走一趟!”

于是,我的前丈母娘怀揣着我的前妻吴茵茵,跟随着我的前老丈人跋山涉水千里奔袭回到了她细皮嫩肉的老头子的家乡。

鉴于前车之鉴,我的前丈母娘在我前妻吴茵茵到了青春萌动期时就危言耸听地告诉过她,如果有对上眼的男人想要深入发展,必须要问过她这个老娘才行,一旦不小心怀揣了外面孬瓜的娃子,一辈子追悔莫及啊!

我长舒一口鸟气:“就这点儿事啊!不就是彪悍的丈母娘嘛!我现在终于知道,你长得那么漂亮,为什么这么大龄了还没个正式的男朋友了!”

吴茵茵狡黠一笑说道:“都做了我妈杯中鬼了!”

我说:“你妈酒量真的很好吗?”

吴茵茵说:“你怕吗?”

我说:“不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正式登门的那一天,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我的前丈母娘嗓门很大,人很健谈。我和我前丈母娘喝光了我前丈人炮制的三斤长白山人参酒后,又喝了七瓶啤酒,这个过程极为爽利,我的诚惶诚恐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我的前丈母娘按在砧板上砍瓜切菜似的拿下来了。

我开始频繁跑厕所,一只手挂在马桶盖上,一只手扣在嗓子眼上,那句牛逼哄哄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直在耳边回荡。后来,吴茵茵说,我那天的死相悲壮,就像根一头搭在酒瓶上、一头插在马桶里的引流棒!

在感天动地的狂喝里,我终于打动了拥有东斯拉夫血统的前丈母娘,前老丈人拉着我的手热泪盈眶:“对我姑娘好一点儿啊!别整天跟这疯丫头瞎拥呼,毛了三光的!”

我正胡想着:“毛了三光莫非是句俄罗斯语啥的?听上去总让人响起某些性感的部位!”

我前丈母娘忽然抄起大手,一掌打在我的后脑勺上,吼道:“别听这老头扯些没用的,这事就这么定了!”说罢,把吴茵茵的手放在我的手上。

8

要不是吴茵茵有国家二级运动员的底子,她那天肯定扛不动我。

我借着酒意,一点儿不害臊地跟她说:“到我家去,你妈同意了,现在你是我的人啦!”

到了我的住处,吴茵茵迅速进入了贤惠小媳妇的角色。她把我平躺在床上,退掉鞋袜。然后她发现暖壶里已经没有水了,就把水壶放在水槽里,打开水龙头。我又难以自制地吐了起来,她帮我翻过身,在我背上捶打了几下。

这时候,水壶里的自来水已经溢了出来,她忙跑过去,关掉水阀,引燃煤气炉,将铝壶放在炉架上,收拾停当后,轻拭着额上渗出的汗水。夕阳从玻璃窗反射到她的长发上,她的背影美极了。我残存的意识迅速从酒精的沃土里生根发芽,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继而摇摇晃晃地倒在沙发上,吴茵茵飘过来扶住了我滚烫的额头,我则顺势揽住了她细嫩的腰肢。

她说:“你小心啊,脑袋要磕破的!”

我说:“扯这些干吗!我要你!”

⋯⋯

“出血了!”

“我爱你!”

“是你鼻子出血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一股黏稠的液体沾满了我的手指。

我说:“这说明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

吴茵茵说:“呸!这说明我爸买回来的人参是正宗的!”

擦干鼻血之后,我们继续。我说过,我和吴茵茵的性生活一直无比的和谐,要不是担心水壶被烧干,煤气被引燃,担心头次相欢就以殉情为代价,我们会一直从开天辟地到地老天荒地爱下去。

可是,为什么我们现在竟然会分开?这样想时,我的心里掠过了深深浅浅的悲凉,一道一道,浓得化不开。

9

现在回想起来,我和吴茵茵着实共度了一段美好的人生时光。

新婚时,我在大学里教书,吴茵茵在船代公司做销售,黏黏糊糊的日子,一直到女儿的降生,都像被粽叶包裹起来的一团浓香糯米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