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一(第6/6页)
于连有幸假装冷淡。这证明他确实有伟大的性格。这个考验,毫无疑问,是人心所能经受的最困难的考验之一。这种英雄品质获得了最大的成功。在两个月的冷淡和装出来的蔑视以后,德·拉莫尔小姐约于连第二次会面。但是于连对她说:“是虚荣心被触犯了,是虚荣心把我召回来,这不是爱情。”德·拉莫尔小姐为于连剪下整个一边的美丽的金黄头发,她扔到花园里送给他。Asinus fricat se ipsum.[4]这幅巴黎的爱情的写照是前所未有的。我们认为在任何一本书里都找不到它。它和德·雷纳尔夫人的真正的、单纯的、不考虑自己的爱情,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这是和心灵的爱情相比较的头脑的爱情。再说,这种在法国是很强烈的对比,对像我们这些生活在远离千里之外的人来说,由于不易体会其中难以描绘的微妙差别,就大大地失去了它的价值。
这篇文章已经很长,我们就不再接着去谈于连和德·拉莫尔小姐的爱情中的各种各样的插曲了。了解上流社会的读者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出这些插曲,这是头脑的爱情。
智力的发展使我们并不需要天才,就能够设想最伟大的事件,最伟大的行动。譬如说,德·波里雅克先生,他既不是一个马基雅维里,也不是一个马萨林,有一天他一觉醒来起了这么一个念头:推翻宪章,接着他勇敢地投入这个行动,既没有调集军队,也没有收买法官,等等……,没有做任何对保证成功说来是必须的,换了马萨林红衣主教决不会忘了做的事。
在巴黎某些年轻女人身上存在着的头脑的爱情就是这样。一个年轻姑娘还能做出什么更具有决定性的事来呢?嗳!这个巴黎的年轻姑娘将让人把自己带走,她没有爱情,仅仅是为了使自己能够得到相信自己怀有伟大的热情的快乐。
于连的爱情,我们没有多余的篇幅来向读者详细谈了,他最后将和一个能使他当上大贵人的姑娘结婚。我们要重新和德·雷纳尔夫人见面。
德·拉莫尔侯爵先生知道他宠爱的于连曾经当过德·雷纳尔夫人的孩子们的家庭教师,有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想法,去向这位夫人了解他的情况。德·雷纳尔夫人在她的情夫远离她以后,并没有像一般惯例,另外再找一个。这个可怜的女人,她的心灵确实是温柔的。她试着去爱天主;她对她的尘世的爱情感到悔恨。感到悔恨的德·雷纳尔夫人由维里埃尔的一个年轻的耶稣会士指导她忏悔。这个耶稣会士相信,只要能够设法使德·拉莫尔先生的高贵的女儿放弃对一个木匠的儿子的疯狂爱情,就一定能够取悦于德·拉莫尔先生,他口授了一封信让他的女忏悔者照着写,在这封信里于连被描写成为一个除对金钱的酷爱以外没有别的爱好,而且企图靠了女人来发财致富的年轻人。德·拉莫尔先生一气之下,把这封信交给他的女儿玛蒂尔德。玛蒂尔德让于连看。于连勃然大怒,他动身来到维里埃尔,正好是在做弥撒的时候,他走进教堂,看见了德·雷纳尔夫人,就近朝她开了两枪。
于连关在监狱里,德·雷纳尔夫人医治好了她的枪伤,希望能使她仍然爱着的人得到赦免,她到监狱里去看他,公开地跟他言归于好。在于连处死前的这些时刻的描写是Asinus asinum fricat.[5]。
有一件事将使读者感到惊奇。这部小说不是一部小说。小说里讲的一切确实于一八二六年在雷恩附近发生过。就是在这个城市里主人公在朝他的头一个情妇开了两枪后丧生,他曾经当过他头一个情妇的孩子们的家庭教师,而且她曾经用一封信阻止他搞第二个情妇,一个非常有钱的姑娘。德·司〔汤达〕先生没有一点是虚构出来的。
他的书生动活泼,有声有色,十分有趣,十分动人。作者能以朴实的笔触描绘出温柔而天真的爱情。
他敢于描绘巴黎的爱情,在他之前还不曾有人尝试过。也不曾有人稍微细心地描绘过十九世纪最初三十年间压在法国人头上的历届政府给法国人带来的社会风气,有一天这部小说描绘的将成为古老时代,像瓦尔特·司各特的古老时代一样的古老时代。
D. 格吕福·帕珀拉[6]一八三二年十月十八日——十一月三日Questa non é altro che la rozza materia che vi da il Procuratore. Adesso che conoscete i fatti della lite, toca alla vostra eloquenza gentile di arringare i legitori dell' A〔ntologia〕e persuaderli che quest'opera è la più bella del mondo, e vola a prender posto nelle biblioteche accanto all' immortale Tom Jones. L'essentiale è che la chiacchera sia lunga. Soltanto modificate particolarmente certi passi arditelli anzicheno.[7][1]这篇论《红与黑》的文章,是司汤达寄给他的好友、佛罗伦萨的律师兼作家萨瓦格诺利的。萨瓦格诺利大概想在该地的文学刊物《文选》上发表一篇深入的论司汤达小说的文章,但《文选》很快就停止出版,因此,这篇文章没有用上。
[2]意大利文,“鼠疫传播者”。
[3]意大利文,“我要用法语暗示一下:请把事情想得正派一点”。
[4]拉丁文,“驴子磨蹭自己”。
[5]拉丁文,“驴子互相磨蹭”。
[6]这是司汤达的一个化名。
[7]意大利文,“这仅仅是检察官供给您的素材。既然您已经知道案件的事实,现在要靠您的雄辩的口才来向《文选》的读者发表宏论,说服他们相信这部作品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作品,应该在图书馆里不朽的《汤姆·琼斯》的旁边占一席之地。主要的是废话太多。不过务必请您修改一下一些相当大胆的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