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82/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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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拉斐尔前派是十九世纪中叶出现于英国的一个画派。因认为真正的宗教艺术存在于拉斐尔(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画家)之前,企图发扬拉斐尔以前的艺术来挽救英国绘画而得名。主张绘画应起宗教道德教育,题材应以圣经故事及富有基督教思想的文学作品为主,忠实地反映主题,描绘对象。

“整个案子,”男爵又说,他一直没有松开我的胳膊,“只有一个麻烦,那就是它对社交界(我不说是好的社交界,它早就不配用这个赞语了)起着破坏作用,一群‘公骆驼社’、‘母骆驼派’、‘牵骆驼队’的男男女女涌进社交界,我甚至在表姐妹家中也发现有不认识的人,因为他们都是法兰西祖国联盟——一个反犹联盟,谁知道是什么——的成员,好象一种政治观点能使人获得进入社交界的资格似的。”

德·夏吕斯先生的浮浅使他同盖尔芒特公爵夫人更相象了。我把这个看法同他说了。他似乎不相信我认识德·盖尔芒特夫人,我叫他回想一下在歌剧院的那个晚上,他那天好象故意躲着我似的。他说他根本没有看见我,我看他说得那样认真,要不是紧接着发生的一件小事使我感到他也许太骄傲,不想让人看见他同我在一起,我就会对他的话信以为真了。

“还是谈您吧,”他对我说,“谈我对您的计划。在某些人之间,先生,存在着一种类似共济会的秘密组织,我不能给您细说,但可以告诉您,这个组织现在有四个欧洲君主。然而有一个君主,也就是德国皇帝,得了妄想症,他身边的人想治好他的病。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可能会给我们带来战争。是的,先生,完全可能。您一定听到这个人的传闻了,他以为中国的公主被他装到一个瓶子里了。这是疯病。他们正在给他医治。但是,当他不发疯时,他就成了傻子。有的病是不该治好的,因为它可以使我们避免染上更严重的病。我有一个表兄,得了胃病,吃什么都不消化。最有权威的胃病专家都给他看过,但毫无效果。我把他带到某某医生那里(顺便提一句,这又是一个怪人,他的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这位医生立即推断病人患有神经官能症,劝他不要害怕,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的胃对吃下去的东西也能承受。可我这位表兄还有肾炎。胃消化了的东西到了肾,肾却不能排泄出去。我这位表兄没有让一个想象出来的、但能迫使他控制饮食的胃病伴随到老,却在四十岁时就一命呜呼了。胃治好了,肾却毁了。如果您能远远地走在生活前面,谁知道呢,说不定您可以做出历史上某个杰出人物(如果有一个乐善好施的神灵在人类对蒸气和电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向他透露蒸气和电的规律的话)可能做的事来。不要犯傻了。不要因为不好意思就拒绝我的帮助。要知道,我帮您的大忙,我想您也会帮我大忙的。我对社交界的人早已不感兴趣了,我现在只有一个欲望,那就是把我的知识奉献给一个至今仍然纯洁无瑕、能够被道德点燃热情的灵魂,以图弥补我一生中所犯的错误。我经历过巨大的忧伤,先生,有一天我也许会对您讲的,我的妻子死了,她是人们梦寐以求的女性,漂亮,高尚,完美无缺。我的亲属中年轻的还是有几个,但他们不可能——我不是说不配——接受我给您讲的精神遗产。说不定您就是那个可以继承我遗产的人呢。说不定我可以指导并大大提高您的生活呢。再说,我自己的生活也会因此而改变。我把那些重大外交事件告诉您,也许我会由此而恢复自信心,最后可能着手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而您将和我共同担负起责任。不过,在您知道这些事之前,我必须经常地、很经常地、甚至是天天都能见到您。”

我想利用德·夏吕斯先生对我出乎意外的热情,问问他能不能设法让我和他的嫂子见一次面,但就在这时,我感到我的胳膊象触了电一样,猛地震动了一下。原来是德·夏吕斯先生出于某种原因——一个和他一秒钟前还“深受启迪”的“宇宙”法则背道而驰的原因——把他的手臂从我胳膊下抽走了。尽管他说话时眼睛一直前后左右四下张望,刚才他看见的也不过是德·阿让古尔先生罢了,他从一条横马路上走出来。比利时外交部长看见我们,显得很不高兴,用不信任的目光睃了我一下,仿佛在看一个不同种簇的人,那目光和德·盖尔芒特夫人看布洛克时的目光一模一样。他想避开我们。可是,德·夏吕斯先生似乎决意要向他表明他丝毫也不想躲着他,因为他招呼他了,仅仅是为了同他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能是怕德·阿让古尔先生认不出我来吧,德·夏吕斯先生对他说,我是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盖尔芒特公爵夫人和罗贝·德·圣卢的好朋友,而他夏吕斯又是我外祖母的老朋友,能把对外祖母的好感转移一部分给外孙,这是他的快乐。然而,尽管我在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家里的时候只是被介绍了一下名字,尽管德·夏吕斯先生刚才不厌其烦地谈了我的家庭,可我注意到,德·阿让古尔先生对我的态度比一小时前更加冷淡了,而且打这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每次见到我也总是这样冷淡。他用一种敌视而好奇的神情审视我,甚至好象在克服一种强大的阻力,当他离开我们时,他迟疑地向我伸出一只手,但很快就抽回去了。

“我为这个意外情况深感遗憾,”德·夏吕斯先生对我说,“阿让古尔出身高贵,但没有教养,是一个平平庸庸的外交官,一个拈花惹草的坏丈夫,象剧中人那样奸滑刁钻。他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我希望我们的友谊——如果有一天能建立起友谊的话——万古长青,希望您能和我一样爱护它,使它免遭蠢驴的脚踢。那些蠢驴因为闲得发慌,或者笨手笨脚,或者一肚子坏水,看见什么能维持长久,就把什么踏扁踩平。不幸,社交界的多数人都是从这个模子里铸造成来的。”

“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看样子非常聪明。刚才我们谈到了一场可能的战争。她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专门的知识。”

“一点也没有,”德·夏吕斯先生冷冷地回答我。“女人,还有许多男人,对我刚才要同您讲的事丝毫不感兴趣。我嫂子这个人很有意思,她以为现在仍然是巴尔扎克小说中描写的时代,女人要对政治施加影响。如果您现在同她来往,如同您和社交界的接触一样,对您有百弊而无一利。这正是我刚才要给您说的第一件事,没想到那个蠢驴把我打断了。我要您为我做的第一个牺牲——我给予您多少,就要求您牺牲多少——就是不要出入社交界。刚才我见您参加那个荒唐的集会,为您感到心疼。您会对我说,我不也去了吗,可是对我说来,这不是一次社交集会,而是串亲戚。等您将来有了名誉地位,如果有雅兴去社交界玩一玩,我看这倒也无妨。如果是这样,我对您的用处可就大了。我掌握着开门咒,可以让盖尔芒特府以及所有值得您出入的府邸为您敞开大门。我来当法官,希望您当好时间的主人。目前您羽毛未干,在社交场所露面会引起种种议论。切莫做出不得体的事来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