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五法兰西路易大人的祈祷室(第4/8页)
他高声口授这封信,语气铿锵有力,说得时紧时慢.口授正要结束,房门一下子打开了,又来了一个人,慌慌张张冲进来喊道:陛下!陛下!巴黎发生民众暴乱.
路易十一的严肃面孔一下子紧缩起来;不过,他不安中所流露出来的某是种明显表情,俨如闪电转瞬即逝.他克制了自己,冷静而严肃地说道:雅克伙伴,您来得太唐突了!
陛下!陛下!叛乱了!雅克伙伴上气不接下气地又说道.
国王站了起来,猛然抓住他的胳膊,抑住怒火,目光瞟着两位弗朗德勒人,咬着雅克耳朵,只让他一个人听见,说道:住口,要不然就给我小声点!
新来的人心领神会,战战兢兢地低声叙说起来,国王冷静地听着.正在这时候,纪约姆.里姆叫科珀诺尔注意看了看新来者的面容和衣着:毛皮风帽,黑绒袍子,短披风,这表明他是审计院的院长.
此人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国王作了些解释,路易十一便哈哈大笑起来,大声说道:真的!库瓦提埃伙伴,大声说吧!您为什么要这样小声?圣母知道的,我们没有什么可向我们弗朗德勒好朋友隐瞒的?
可是,陛下.
大声一点说!
这位库瓦提埃伙伴依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到底怎么样,国王继续说,说呀,先生,我们心爱的巴黎城发生了平民骚动.
是的,陛下.
您说,这骚动是针对司法官典吏大人的吗?
看样子是的,这位伙伴结结巴巴地应道,他对王上刚才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思想变化,依然摸不着头脑.
路易十一继续又说:巡逻队在哪儿遇到乱民的?
从大丐帮街走向兑换所桥的路上.我本人也遇见,是我奉召来这里的途中.我听见其中有几个人连声喊道:'打倒司法宫典吏!’他们对典吏有过什么怨恨?
啊!雅克伙伴说,典史是他们的领主.
真的!
是的,陛下.那是奇迹宫廷的一帮无赖.他们是典吏管辖下的子民,对他不满由来已久.他们拒不承认他有审判权和有路政权.
得啦!国王说道,情不自禁地露出满意的笑容,尽管他竭力掩饰.
在他们对大理院提出的诉状中,雅克伙伴继续说,他们声称只有两个老爷,即陛下和上帝.我想,他们所说的上帝,其实是魔鬼.
嘿!嘿!国王说.
他擦着双手,暗自发笑,脸上容光焕发.他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尽管他不时竭力地装出神情自若的样子.谁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连奥利维埃君也弄不明白.国王半晌一声也没有吭,看上去若有所思,却又喜形于色.
他们人多势众吗?他忽然问道.
是的,当然,陛下.雅克伙伴回答.
共有多少人?
至少6000人.
国王情不自禁说了声:妙!随即又加上一句:他们都有武器吗?
有长镰.火枪.十字镐长矛.各种很厉害的武器.
对于这种大肆渲染,国王好像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雅克伙伴认为应该添上一句,于是说道:若是陛下不立即派人救援典吏,可就完蛋了.
要派的.国王装出严肃的样子说:好.一定要派.典吏大人是我们的人.6000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大胆固然值得赞叹,但我们感到气恼.可是今夜朕身边没有任何人.......明早还来得及.
雅克伙伴又叫道:立即就派,陛下!明早派的话,典吏府早遭抢劫无数次了,领主庄园早遭蹂躏,典吏也早被绞死了.看在上帝的份上,陛下!请在明天早上之前派兵吧.
国王正面瞅了他一眼,说:朕对你说了,就是明天早上.
他那种目光是叫人回嘴不得的.
沉默了一会,路易十一再次提高了嗓门.雅克我的伙伴,你应该明白这件事了吧.往昔......他改口说:现在典吏的封建裁判管辖区如何.
陛下,司法宫典吏拥有压布街,一直到草市街,拥有圣米歇尔广场和俗称之为'炉风口隔墙’的地方,座落在田园圣母院教堂旁(这时路易十一抬了抬帽沿).那里府邸共13座,加上奇迹宫廷,再加上称为郊区的麻疯病院,还再加上从麻疯病院到圣雅各门的整条大路.在这很多地方,他既是路政官,又是高级.中级.初级司法官,全权领主.
哎唷!国王用右手搔搔左耳说道.这可占了我城市的好一块地盘呀!啊!典吏大人过去就是这一整个地盘的太上皇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改口.他一副沉思默想的模样,继续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妙哉!典吏先生!您嘴里可咬着我们巴黎的好一大块呵!
突然间,他暴跳如雷:帕斯克―上帝!在我们国家里,这些自称路政官的人.司法官.主宰者,动辄到处收买路钱,在百姓当中到处滥施司法权,各个十字路口都有他们的刽子手,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们倒行逆施,结果使得法国人看见有多少绞刑架,就以为有多少国王,就像希腊人认为有多少泉水就有多少神明,就像波斯人看见有多少星星就以为有多少神.够了!这真是太糟透了,我讨厌因而造成的混乱.我倒要弄个明白:是不是上帝恩典,在巴黎除了国王之外还有另一个路政官?!除了大理院还有另一个司法衙门?!在这个帝国除了朕居然还有另一个皇帝?!天理良心!法兰西只有一个国王,只有一个领主,一个法官,一个斩刑的人,正如天堂里只有一个上帝,我确信这一天终会到来!
他又举了举帽子,一直沉思着往下说,其神情和语气就像一个猎手因激怒放纵其猎犬一般,好!我的民众!勇敢些!砸烂这班假领主!动手干吧!快呀!快呀!抢劫他们,绞死他们,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啊!你们想当国王吗,大人们?干吧!百姓们!干吧!
说到这儿,他突然打住,咬咬嘴唇,仿佛要捕捉已溜走了一半的思想,犀利的目光轮流注视着身边的五个人,忽然用两手抓紧帽子,盯着帽子说:噢!你要是知道我脑子里想些什么,我就把你烧掉.
随后,他活像偷偷回到巢穴的狐狸那样,用惶恐不安的目光仔细环视四周:让它去吧!我们还是要援救典吏先生.可惜这时候我们这里兵马太少了,对抗不了那么多民众,非得等到明天不可.明天要在老城恢复秩序,凡只要是捕获者统统绞死.
对啦,陛下!库瓦提埃伙伴说.我开头一阵慌乱,倒把这事忘了:巡逻队抓住那帮人中两个掉队的.陛下要是想见这两个人,他们就在那儿.
我想见他们!国王大叫,怎么!帕斯克―上帝!这样的事你都忘了!快快,你,奥利维埃!去把他们找来.
奥利维埃君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带进来两个犯人,由禁卫弓手押解着.头一个长着一张大脸,呆头呆脑,醉醺醺的,惊慌失措.他衣衫褴褛,走起路来,屈着膝盖,步态蹒跚.第二个面孔苍白,笑眯眯的,读者已认识.
国王打量了他们一会儿,一声不吭,随后冷不防地问第一个人:你叫什么名字?
日夫罗瓦.潘斯布德.
职业呢?
流浪汉.
你参加那十恶不赦的暴乱,用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