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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过了一会儿,他关了灯。他甚至不看看我在什么地方。

连外面街上都是一片死寂。你甚至听不到汽车声。我觉得那么寂寞、那么苦闷,甚至不

由得叫醒阿克莱。

“嗨,阿克莱,”我说,声音压得很低,不让斯特拉德莱塔通过琳浴室门帘听见。

可阿克莱没听见我叫他。

“嗨,阿克莱!”

他依旧没听见。他睡得象块石头。

“嗨,阿克莱!”

这一声他倒是听见了。

“你他妈的怎么啦?”他说。“我都睡着啦,老天爷!”

“听着。进寺院有什么条件?”我问他。我忽然起了进寺院的念头。“是不是非当天主

教徒不可?”

“当然得先当天主教徒。你这杂种,你叫醒我难道就是为了问我这种混帐的问――”

“啊,睡你的觉吧,我反正不会进寺院的。象我这样的运气,进去以后,大概遇到的僧侣全

不会对头。全都是傻杂种。或者光是杂种。”

我一说这话,老阿克莱就他妈的一下于在床上坐了起来。“听着,”他说,“我不在乎

你说我什么,或者关于别的什么,可你要是拿我他妈的宗教取笑,老天爷――”“请放

心,”我说。“谁也不会拿你他妈的宗教取笑。”我从爱利的床上起来,向门边走去,我不

想再在那种混帐气氛里逗留了。可我在半路上停住脚步,抓起阿克莱的手,装腔作势地跟他

大握特握。他抽回手去。“这是什么意思?”他说。

“没什么意思。你是那么个混帐的王子,我只是想向你表示谢意,就是这么回事,”我

说。说的时候声音还极其诚恳。“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阿克莱孩子,”我说。“你知道

吗?”

“乖孩子。总有一天会有人揍得你――”我甚至没心思听他说完。我关上了那混账的

门,走进了廊子。

宿舍里的人不是已经睡着,就是已经外出或者回家度周末了,所以走廊里十分、十分

静,十分、十分寂寞。李希和霍夫曼的门外放着一只考里诺斯牙膏空盒,我一边往楼梯边

走,一边用那只穿羊皮拖鞋的脚不住地踢那空盒。我本来想到楼下去看看老马尔.勃里萨德

在干什么,可是刹那间我改变了主意。刹那间,我打定了主意怎么办,我要他妈的马上离开

潘西――就在当天晚上。我是说不再等到星期三什么的。我实在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我觉

得太寂寞太苦闷,因此我打定主意,决计到纽约的旅馆里开一个房间――找一家最便宜的旅

馆――一直逍遥到星期三。到了星期三,我休息够了,心情好转,就动身回家。我盘算我父

母大概总要在星期二、三才会接到老绥摩的情,通知我被开除的事。

我不愿早回家,我要等他们得到通知、对这事完全消化以后才回去。我不愿在他们刚接

到通知时就在他们身边。我母亲非常歇斯底里。可是不管什么事她只要完全消化之后,倒也

不难对付。再说,我也需要有个小小的假期。我的神经过于紧张了。确实过于紧张。

嗯,这就是我打定主意要做的。我于是回到屋里,开亮灯,开始收拾东西。有不少东西

我都已收拾好了。老斯特拉德莱塔甚至都没醒来。我点了支香烟,穿好衣服,动手整理我的

两只手提皮箱。我只花了两分钟。我收拾起东西来速度快得惊人。

收拾行李时,有一件事有点儿叫我难过。我得把我母亲刚在几天前寄给我的那双崭新的

冰鞋装起来;这使我心里难过。我想象得出我母亲怎样到期保尔丁商店里,向售货员问了百

万个傻里傻气的问题――可我这下又给开除了。这使我觉得很伤心。

她把冰鞋买错了――我要的是跑刀,她给我买了花样刀――可我照样觉得伤心。几几乎

每次都是这样,每逢有人送我什么礼物,到头来都会让我觉得伤心。

我收拾停当以后,又数了数钱。我已记不起到底有多少钱,反正数目很不小。我祖母在

约莫一个星期前刚给我汇来一笔钱。我的这个祖母使起钱来手头很阔。她已经老糊涂了――

老得不能再老――一年内总要寄给我四次钱,作为生日礼物。可是,尽管我现有的钱数目已

经不小,我还怕不够,生怕有什么不时之需。所以我走下楼去,喊醒了法莱德里克.伍德鲁

夫,就是借我打字机的家伙。我问他肯出多少钱把我的打字机买下来。这家伙相当有钱,他

说他不知道,还说他不怎么想买。可他最后还是买下来了。这架打字机约莫值九十块钱,可

他只给我二十块就买下了。他很没好气,因为我叫醒了他。

我拿了手提箱什么的准备动身,还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顺着那条混帐走廊望了最后一

眼。不知怎的,我几乎哭了出来。我戴上我那顶红色猎人帽,照我喜欢的样子将鸭舌转到脑

后,然后使出了我的全身力气大声喊道:“好好睡吧,你们这些窝囊废!”我敢打赌我把这

一层楼的所有杂种全都喊醒了。随后我就离开了那地方,不知哪个混蛋在楼梯上扔了一地花

生皮,我他妈的差点儿摔断了我的混帐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