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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奇怪的事发生了,我把我的箱子搁到床底下之后,过了一天他却把它们取了出来,

重新搁回到架子上。他这样做的原因,我过了很久才找出来,原来他是要人家把我的手提箱

看作是他的。他真是这个意思。在这方面他这人的确十分好笑。比如说,他老是对我的手提

箱说着难听的话。他口口声声说它们太新,太资产阶级。“资产阶级”是他最爱说的混帐口

头禅。他不知是从哪儿谈到的或是听来的。我所有的一切全都他妈的太资产阶级。连我的自

来水笔也太资产阶级。他一天到晚向我借着使,可它照样太资产阶级。我们同屋住了约莫两

个月后,双方都要求换房。好笑的是,我们分开以后,我倒很有点想念他,因为他这个人非

常富于幽默感,我们在一起有时也很快乐。如果他也同样在想念我,我决不会惊奇。最初他

说我的东西太资产阶级,他只是说着玩儿,我听了一点也不在乎――事实上,还觉得有点好

笑。可是过了些时候,你看得出他不是在说着玩了。问题是,如果你的手提箱比别人的值

钱,你就很难跟他同住一屋――如果你的手提箱真的好,他们的真的不好。或许你看见对方

为人聪明,富于幽默感,就会以为他们不在乎谁的手提箱好,那你就错了。他们可在乎呢。

他们的确在乎。后来我去跟斯特拉德莱塔这样的傻杂种同住一屋,这也是原因之一。至少他

的手提箱跟我的一样好。

嗯,那两个修女坐在我旁边,我们就闲聊起来。我身旁的那个修女还带着一只草篮子,

修女们和救世军姑娘们在圣诞节前就是用这种篮子向人募捐的。你常常看见她们拿着篮子站

在角落里――尤其是在五马路上,在那些大百货公司门口。嗯,我身旁的那个修女把她的篮

子掉在地上了,我就弯下腰去替她拾起来。我问她是不是出来募捐的。她说不是。她说她收

拾行李的时候这只篮子装不进箱子,所以就提在手里。她望着你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很可

爱。她的鼻子很大,戴的那副眼镜镶着铁边,不怎么好看,可她的脸却非常和蔼可亲。“我

本来想,你们要是出来募捐,”我对她说,“我也许可以捐几个钱。其实你们不妨把钱留

下,等到你们将来募捐的时候算是我捐的。”

“哦,你真好,”她说。另外一个,她的朋友,也拍起头来看我。另外那个修女一边喝

咖啡,一边在看一本黑皮的小书。那书的样子很象《圣经》,可是比《圣经》要薄得多。不

过那是本属于《圣经》一类的书。她们两个都只吃烤面包片和咖啡当早点。我一见,心里就

沮丧起来。我最讨厌我自己吃着咸肉蛋什么的,别人却只吃烤面包片和咖啡。

她们同意我捐给她们十块钱,还不住地问我要不要紧。我对她们说我身边有不少钱,她

们听了似乎不信。可她们终于把钱收下了。她们两个都不住口地向我道谢,倒弄得我很不好

意思。我于是改换话题,问她们要到哪儿去。她们说她们都是教书的,刚从芝加哥来到这

儿,要到第一六八条街或是第一八六条街或是其他任何一条远离市中心的小街上某个修道院

里去教书。坐在我旁边那个戴眼镜的修女说她教英文,她朋友教历史和美国政府。我听了立

刻胡思乱想起来,心想坐在我旁边那个教英文的院是个修女,在她阅读某些书备课的时候,

不知有何感想。倒不一定是那种有许多色情描写的淫书,而是那种描写情人之类的作品。就

拿托马斯。哈代的《还乡》里的游苔莎.裴伊来说,她并不太淫荡,可你仍不免要暗忖一个

修女阅读老游苔莎这样的人物,心里不知会有何感想。我嘴里什么也没说,自然啦,我只说

英文是我最好的一门功课。

“哦,真的吗?哦,我听了真高兴1”那个戴眼镜教英文的说。“你今年念了些什么?

我很想知道。”她的确和蔼可亲。

“呃,我们多一半时间念盎格鲁.撤克逊文学。贝沃尔夫,还有格兰代尔,还有《兰德

尔,我的儿子》,都是这一类的玩艺儿。可我们偶尔也得看些课外读物。我看过托马斯.哈

代写的《还乡》还有《罗密欧与朱丽叶》和《袭力斯――》。”

“哦,《罗密欧与朱丽叶》!太好啦!你爱看吗?”听她的口气,的确不太象修女。

“是的。我爱看。我很爱看。里面有些东西我不太喜欢,不过整个说来写得很动人。”

“有哪些地方你不喜欢?你还记得吗?”

说老实话,跟她讨论《罗密欧与未丽叶》,真有点不好意思。我是说这个剧本有些地方

写得很肉麻,她呢,又是个修女什么的。可是她问了我,我也只好跟她讨论一会儿。“呃,

我对罗密欧和朱丽叶并不太感兴趣,”我说。“我是说我喜欢倒是喜欢他们,不过―――我

不知道怎么说好。他们有时候很让人心里不安。我是说老茂丘西奥死的时候,倒是比罗密欧

和朱丽叶死的时候更让我伤心。问题是,自从茂丘西奥死后,我就一直不太喜欢罗密欧了。

那个刺死茂丘西奥的家伙――朱丽叶的堂兄――他叫什么名字?”

“提伯尔特。”

“不错。提伯尔特,”我说――我老忘掉那家伙的名字。“那全得怪罗密欧。我是说整

个剧本里我最喜欢的是老茂丘西奥,我说不出什么道理。所有这些蒙太古和凯普莱特,他们

都不错――特别是朱丽叶――可是茂丘西奥,他真是――简直很难解释。他这人十分大方,

十分有趣。问题是,只要有人给人杀死,我心里总会难过得要命――特别是死的是个十分大

方、十分有趣的人――况且不是他自己不好而是别人不好。至于罗密欧和朱丽叶,他们至少

是自己不好。”

“你在哪个学校念书?”她问我。她大概不想跟我继续讨论罗密欧和朱丽叶,所以改换

话题。

我告诉她说是潘西,她听说过这学校。她说这是间非常好的学校。我听了没吭声。随后

另外一个,那个教历史和美国政府的,说她们该走了。我抢过她们的账单,可她们不肯让我

付。那个戴眼镜的又从我手里要了回去。

“你真是太慷概了,”她说。“你真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她这人真是和蔼可亲。她

有点儿让我想起老欧纳斯特.摩罗的母亲,就是我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位。尤其是她笑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