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和(第2/4页)
为了日后解放军能顺利地攻城,他开始有意识地利用各种机会,悄悄地把明碉暗堡都记在了心里。晚上,借着月光,把暗堡在纸上画了出来。敌人的工事快修完时,他的工作也完成了。这时,他就想到了逃跑,只有逃跑,才有机会把图纸送出去。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杨铁汉开始逃跑了。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又和鬼子进行过无数次周旋,这种军事素质他是有的。他巧妙地避开了敌人的第一道岗哨,又顺利地躲开了流动哨后,却不期与敌人的巡逻队遭遇了。本来他是可以躲过这支巡逻队的,当时,他正伏在一片长草的阴沟里。就在敌人的巡逻队走过时,他飞快地跑上了一条公路,越过这条公路,他就自由了。他本想把情报送到关帝庙,那里曾是他们的一个联络点。他不知道这个联络点现在是否还在用着,但他觉得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要把情报送出去,这样,自己的部队在攻城时就会少一些损失。
出人意料的是,敌人巡逻队中的一个排长这时跑出来解手,他就和这个排长在公路上正面遭遇了。排长大喊一声:谁?站住——
他犹豫了一下,向前跑去。敌人的枪就响了,子弹击中在他的腿上,他“呀”了一声,就栽倒了。已经走过去的敌人听到枪声,又跑了回来,几束手电光团团地将他罩住了。他在被敌人抓住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去怀里掏那张纸片,想把它一口吞到肚子里去。他还没来得及把纸片放到嘴里,他的头就遭到了重重一击,眼一黑,人就晕了过去。那张地图就落入到敌人的手里。
杨铁汉被捕了。
他被关到敌人的兵营里,国民党守备司令部就设在以前的日本兵营里。此时,敌人的形势是这样的——东北失守后,天津和北平相继被解放,冀中的守敌就成了敌人扼守中原的最后屏障。几前天,前线溃退下来的部队和蒋介石派来增援的部队都集中到了县城周围。坐镇县城的守军是国民党的一个师,师长姓许。
许师长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学生,蒋委员长是黄埔军校的校长,在最关键的时刻,蒋介石想起了他的学生们,那些黄埔精英纷纷被委以重任派驻各个要地。天津和北京相继失守,蒋介石为了延缓解放军向前推进的速度,在冀中增派了军队,准备在冀中平原和解放军决一死战。
许师长就是在这一背景下临危受命。他一到了这里,就开始修筑工事,摆出誓死一战的架势。
许师长知道,他现在是和解放军两线作战,一个是正面和解放军作战,另一个战线就是地下作战。
北平被和平解放,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功不可没。县城里的地下组织从抗日到现在以来一直活跃着。国民党也曾下大力气破坏了一批地下组织,可共产党的地下组织仍然活跃着。这是令许师长最为头痛的一件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大战在即的县城危机四伏。目前,最让他担心,也最让他把握不住的就是活跃在县城里的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当他得知杨铁汉被捕的消息时,可以说是如获至宝。按照他的想法,只要撬开杨铁汉的嘴,顺藤摸瓜,就能在解放军攻城之前,彻底粉碎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如此,他的部队就有了一半的胜算。
许师长很重视杨铁汉,他亲自派人把杨铁汉带到了师部。
当杨铁汉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显得很客气,挥手让勤务兵给杨铁汉倒上了一杯茶。他亲自给杨铁汉松了绑,又拉过一张椅子,放到杨铁汉面前,做出请的手势:杨先生请坐。
杨铁汉没有坐,仍站在那里,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眼前的许师长。见他不肯坐,许师长稳稳地坐下了。
许师长笑着说:杨先生,贵军是收复了东北,也收复了天津和北平,但是,我军仍有几百万大军坐镇长江以南,呵呵。说起江南,那可以说是固若金汤,贵军想跨过长江,几乎是不可能的。别说江南,就是中原也有我们上百万的大军把守,我们是丢掉了一些城市,但战争是要从大局上来看的,不必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我们国军部队的后面还有美国人做后盾,蒋委员长正调兵遣将,准备一举收复失地,你放心,天下还得是我们的。
杨铁汉在许师长说这些话时,把脸扭向了一边。
许师长说到这儿就又呵呵笑了起来,然后,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到杨铁汉面前。他突然伸出手,拍了一下杨铁汉的肩头,杨铁汉下意识地收回了叉开的双腿,怒视着许师长。
许师长就笑了:杨先生一看就是行伍出身,扛过枪,打过仗。好,我就喜欢和军人打交道,那咱们就用军人的方式说话。
这时的杨铁汉才把注意力集中到许师长的身上。他望着眼前的许师长,感叹着他的眼力。在国共合作期间,八路军曾和国民党部队打过一些交道,那时他就知道国民党的将领中有着许多雄才大略之人。眼前的许师长让他眼前一亮,心里颇有几分钦佩。
许师长及时地把握住杨铁汉的情绪,笑一下,又沉稳地坐回到椅子里:杨先生,你是个军人,或者说曾经是军人,这一点我很欣赏你。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你以前所做的一切,我都能理解,如果你现在翻然悔悟,为我党我军做事,我保你前途无量。怎么样,咱们做个交易吧?只要你说出你的组织,咱们从现在开始就是自己人,在这个师里,除了我这个职位,其他的任你挑。
杨铁汉这时就想到了老葛和小邓,还有城外的关帝庙。尽管自己眼下所做的一切,不是受组织指派,完全是凭着一个地下工作者的敏感和责任,但他也清楚,现在即便把这张地图送到城外,他也不能保证地图能准确无误地送到组织的手里。想到这儿,他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即使有什么说的,他也不会说出来。他在接受组织培训时的第一课就是忠诚组织,永不叛变。
许师长坐在那里,胸有成竹地盯着他。
他望一眼许师长,终于低沉地说: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师长暗吸了一口气,表情凝重地看着他。半晌,才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没有看错你,你是条汉子,共产党有许多你这样的汉子,我和他们打过交道,你的风骨我很欣赏。你现在不说,这没什么,有一天你会说的!
说完,他挥了挥手。
几个荷枪实弹的卫兵拥进来,推搡着把他带走了。
杨铁汉做梦也没有想到,彩凤和几个孩子被带到了他的面前。那一刻,他愣住了。彩凤抱着盼和,抗生和军军、盼妮、盼春也都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他下意识地问了句: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