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怪兵朱光明(一)(第2/3页)
为此,迟班长私下里经常找朱光明谈话,对他说,你不止一次看过队列演习的录像了,到了那个场面,根本没有什么预演,抬腿就得上,而且要保证零失误,这心理关你一定得过。还有一点,你看看为啥国旗方队就像是一个人似的?因为大家的呼吸都是连在一起的,甚至连心跳的频率都是一致的,因为国旗班最终突出的是团队精神,你得多和人接触沟通,老是单打独斗可不行啊。朱光明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认真地说,班长,我知道自己的缺陷,我尽量改吧!
这天夜半时分,全班人都被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声惊醒了,那声音像是受到了极为恐怖的刺激才发出来的。发出这种声音的人,居然就是朱光明。崔成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推了朱光明一把,而这时的朱光明却像没事人似的,翻了个身,随即又睡了过去。
惊魂未定的牛帅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说道,吓死人了,朱光明一定是发癔症了,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顿了顿,他又不无抱怨地补充道,这么玩命的训练,不做噩梦才怪呢!
段世杰接过话来,不以为然地说道,朱光明的心思重,有啥都藏着,不肯对人讲出来,估计是压抑太久才会这样的。
一帮人就这样被朱光明弄醒了,只有李英俊一个人不为所动,继续打着呼噜,大家恨得牙根直痒痒。李英俊曾经对他们说过,自己站着都能睡着。
第二天早晨起来,大家向朱光明说起这件事,问他怎么了。朱光明一脸惊奇地否认说,什么噩梦?自从到了这里,我一个梦都没有做过,真的。当兵前倒是天天做梦,从来没有睡踏实过,只有靠酒精的麻醉才有点儿效果。
但是,不论怎么说,这一声出人意料的尖叫,还是让人觉得朱光明的确有不正常的地方。
军营就是军营,和任何别的地方都不一样,在这里是一切都按规矩说话,即使整理被褥,摆放牙刷,放置脸盆,都得用尺子来量。朱光明看起来倒是挺习惯这一点的。崔成因此怀疑他过去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难道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吗?于是就问他在英国的学校都学了些啥,朱光明说在那里也是封闭式教育,与外界的联系也很少,生活学习样样都得靠自己打理,自律自立是最基础的必修课。英国人认为想成大事得从管束自己开始,放纵的习惯是坏的品性。崔成说没想到资本主义要求也挺严格的啊!
朱光明说,你肯定不相信,其实我来当兵就是想吃苦的。当时我就问招兵的人,哪种兵最苦,人家就说国旗兵,正好我的身体也挺符合条件。我爷爷说得一点儿没错,苦才是人的根本,汗流得越多我越踏实。
听了朱光明的话,崔成一脸茫然,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材料做出来的?我算是彻底让你给弄糊涂了。
有一次进行站立练习,时间是两个小时。崔成觉得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简直就是酷刑,而且正赶上刮冷风,他浑身酸痛,希望风能再大一点儿,好让训练的时间缩短一点儿。
牛帅只挺了半个小时,整个人就无力地瘫坐了下来,看来脑子里的美食也没帮上什么忙。他曾经得意地说,一到熬不住的时候,他就想着饭菜出锅的那一刻,一道菜能管个十几分钟呢。崔成想上前搀扶他,但被迟班长喊住了。迟班长走向前去,一把就将牛帅拉到一边去了。
第二个是李英俊,好在他并没有倒下来,但是由于支撑不住,他的身子已经蹲了下来。一旁的迟班长望着他喊道,李英俊,不行就出列一边去!李英俊听了,哭丧着脸,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报告班长,我行的,这是我的强项,只是昨天没怎么睡好。
崔成瞄了一眼朱光明,看他正咬牙强撑着,就挑衅地向他笑了笑。段世杰眼瞅着已经摇晃起来,看来也撑不了多久了。这一次,朱光明和崔成较上劲了,身体一动不动,如同石塑一样。身上的汗水流下来,被风一吹,冰凉异常。渐渐地,崔成感到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打起仗来,似乎整个身体是积木搭就的,瞬间就会散落一地。
可他不想输在公子哥儿手里,那多丢人啊!他吸了几口气,身体那股强悍的力量又恢复了过来,他又像一棵松树一样站在了那里,直到半小时过去,朱光明一下子瘫坐下来,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部队的生活让朱光明改变了许多,过去他吃饭总是挑三拣四的,现在完全不同了。训练一结束,他看起来好像比谁都饿,不再挑剔,不再摆派头,也不再掩饰,他的吃相看上去甚至有点粗俗,全然一副贪婪的样子,他像是要把每一粒米、每一根菜叶都嚼烂了咽进肚子里。
没事的时候,朱光明就会捧着他带来的那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看。
崔成问他,你天天看这个有啥用?部队里又用不着心理学家。朱光明扬扬手里的书,有些不屑地说,这你就不懂了,读书是培养大脑的,用处大着呢。当兵也要当个有头脑的兵,谁也不会一辈子都当兵。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一样的训练、一样的科目,换在每个人身上,想法都不一样。
你别故弄玄虚,崔成说,还不都一样,大家心里都奔着国旗班去呢!
朱光明嘿嘿地笑了笑说,那可不见得。同样是训练,想法不一样,结果就有差距。不信我给你分析一下,我的情况你都知道了,我原来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进部队换一个活法。其实我挺享受现在的生活的。说实在的,我这人心高气傲,怕人家笑话,所以要求每一个动作都标准、漂亮,说起来不就是自尊心强嘛!
我呢?崔成问,他觉得朱光明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朱光明目光闪烁地说,你不说过嘛,为你父亲在人家面前争面子。我发现,你父亲对你的影响太大了,他连你复员回去的事都给你安排好了,不是吗?
我再给你说说其他几个人,朱光明想了想说,牛帅呢,不能说他没有理想,但他太随性了,走一步看一步,训练对他来说就是负担,完成了就开心了,完全凭个人心情。其实咱们班里最有头脑的应该是段世杰,他才是聪明人呢,做什么都是有步骤的。你没有看他现在就在用功学习,准备考军校吗?他心中的目标是陆军指挥学院,进国旗班只是其中的一步,人家比你看得远多了。
崔成说,这么一说,我们想进国旗班的动机都不纯啊!
朱光明说,那不能这么说,谁还没有点儿私心杂念的?要说动机最纯的就是李英俊了,他想进国旗班完全是出于热爱,这一点谁也比不了。他觉得这是一件相当神圣的事,所以训练对他来说就是享受,他每时每刻都会觉得离国旗班更近了,他才是最纯粹的兵呢,也是一个幸福的兵。他虽然笨了点儿,但是,只有真正的喜爱才能做到最好,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里,李英俊是最有可能进入国旗班,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