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于文娟 沈雪 伍月(第25/42页)
然后甩下严守一,一个人去了阳台。严守一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看来今天的酒是假的,头又开始发疼。严守一穿上衣服,也来到阳台。从阳台往下看,能看到京城的万家灯火。沈雪在那里呆呆地站着。严守一把手放到沈雪肩上,决定对她说实话:
“我实话告诉你,这个手机,不是剧组给费墨买的,是我给于文娟买的。她昨天生了个孩子。”
沈雪听到这个消息,也蒙在那里。张张嘴,想说什么,但似乎突然忘了,又没说出来。半天才说:
“这叫什么事儿呢?”
严守一附和着她说:
“是呀。”
好像二人观点非常一致,世界上不该有这个孩子。
沈雪转过身,看着严守一:
“我说中午你怎么喝醉了,敢情是喜得贵子呀。你比小苏演得还像!”
严守一:
“喜什么呀,愁。”
沈雪似突然想起什么问: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严守一搓着手,嘬牙花子:
“难办,真难办!”
沈雪:
“这有什么难办的,我走,你回去跟她过不就完了?老婆孩子,团聚!”
严守一:
“我说难办,不是这个意思。他一孩子,都生出来了,我不能撒手不管吧?”
沈雪突然发了火:
“严守一,你是个骗子!我跟你的时候,你没说别的!”
严守一挓挲着手:
“那它这事,我也没想到。咱俩现在一样,都有些措手不及。但我还劝你,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你想啊!”
看沈雪在那里愣神儿,严守一又说:
“要不咱这么说,就当我离婚之前,已经有了一个孩子,然后我又跟了你,这在生活中不也很常见吗?”
又没头没脑地说:
“剖腹产,刀口长得不好。”
沈雪流了泪:
“我怎么觉得所有人都在骗我呀!”
严守一:
“谁骗你了?没人骗你。”
沈雪又说:
“我怎么觉得那么孤独呀!”
然后身子伏在栏杆上,“呜呜”哭起来。
严守一看着她哭,想说什么,但再也找不出话来。他突然有跟于文娟在一起的感觉,那时也是半天找不出话来。这时严守一的酒劲儿又涌上来,感到万家灯火,在他们的脚下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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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满月之后,于文娟被她哥接回南京休产假。在南京一待就是半年。严守一松了一口气。这期间,严守一悄悄往南京寄过两回钱,但都被退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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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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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伍月后来跟严守一讲,她从庐山给严守一发的那条要命的短信,也是一时冲动。八月,北京很热,伍月陪一位新潮女作家到庐山修改稿子。这位新潮女作家,伍月根本看不上,作品的情节全靠胡编不说,而且老有错别字。她最爱用的一个词是“潸然泪下”,一页得哭三回。但她强调用身体写作,强调用下半身写作,所以她的作品倒很畅销。可她长着一个倭瓜脸,五短身材,本身就没有身体。出版社社长老贺把这个任务交给伍月,伍月马上说:
“我一见她就起鸡皮疙瘩,我不去。”
“再说,庐山我去过,没什么好印象。”
老贺是个秃子,头上就一绺头发。但他对这绺头发却很心爱,让它从左边伸向右边,从整个光头上爬过。老贺把手按在伍月的肩上:
“得去。这不是旅游,是工作。”
伍月退了一步:
“那干吗非去庐山呀,怕热,去北戴河不成啊?”
老贺的指头在伍月肩上敲着:
“她还想去西双版纳呢,是我把她支到了庐山。”
伍月将老贺的手从肩上移开:
“真他妈事儿!”
到了庐山,住在庐山宾馆。伍月和新潮女作家住一楼隔壁。一开始伍月没有意识到什么,等到吃过晚饭开房间的门,伍月突然发现,前年来庐山开会,她恰巧住的也是这个房间,102。那天夜里,严守一悄悄推门走了进来。新潮女作家过来敲门,邀她一块儿出去到牯岭镇散步,新潮女作家:
“我听说,牯岭镇有一条街,站的都是妓女,咱们看看去。”
伍月:
“我正在头疼,你自己看去吧。”
等新潮女作家走后,伍月便躺到床上看电视。换了几个台,突然屏幕上出现了严守一,原来电视里正在播《有一说一》。伍月笑着骂:
“王八蛋!”
便脱得只剩下胸罩和裤头,头下垫了两个枕头,躺到被窝里看严守一。严守一在电视里满面笑容地向她鞠躬:
“大家晚上好,这里是《有一说一》,我是严守一。今天我们讨论的话题是‘人该不该撒谎’。我们每一个人,从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闭上眼睛,说的话大概有两千七百多句。当然,有的人晚上还说梦话,那就得再加上三十多句……”
电视里的观众笑了。伍月也笑了。严守一后来想,本来这期节目的名字叫“河南人为什么爱撒谎”,后来台长怕播出去河南人急了,便扩大到全人类。如果只是局限在河南人,谈话就会朝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伍月也不会急了。电视里的严守一从台上走向观众席:
“人到底该不该撒谎,我没有经验,因为我打小就想学撒谎,可怎么也学不会,现场的观众和网上的朋友,可能这方面比我有经验,现在请大家踊跃发言。”
大家笑了。伍月看到一个大爷接过话筒:
“这有什么可讨论的?人该不该撒谎,那还用说吗?我在百货大楼卖了四十年糖,不管你买二斤也好,二两也好,我都是足斤足两,从不骗人……”
严守一:
“大爷一看就是个诚实的人。那除了卖糖,在生活中,您一辈子撒过谎吗?”
大爷在屏幕上想了想:
“就年轻谈恋爱时撒过一次谎,我没敢给对象说在百货大楼卖糖,说我在工会工作。”
严守一:
“大爷的意思是,谈恋爱可以撒谎,其他就算了。”
众人笑。这时伍月没笑。
又一个中年人从屏幕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