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第5/6页)
律师笑笑:“噢,这与我的受托事宜无关。我不太清楚。”他看看林星脸上的泪水,又额外补充了一句:“据我知道,不会吧,至少短期内不会。”
林星问:“为什么不会,你知道吗,你的当事人是个很冲动的人,他要喜欢上谁,会迫不及待的。”
律师又笑笑,脸上的气氛比刚进屋时轻松随意多了。“是吗。这和我的印象可太不一样了,我想肯定和上海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恰好相反。我们恰恰觉得他是一个缺少激情的人,不爱说话,整天睡觉,对女孩子没有兴趣。只有在吹萨克斯管的时候,才有点年轻人的生气。也许我们不像你那么了解他,你们毕竟夫妻一场嘛。不了解他的人肯定都会觉得他太古怪,长着一张青春偶像的脸,喜欢的东西却都死气沉沉的。他最喜欢吹的一首曲子据说就是一首送葬曲,真是不可思议。”
林星说:“如果我不同意离婚呢,他们怎么办?他和那个开跑车的女人,他们是不是不结婚也照样在一起呢?”
律师沉默了一会儿,说:“吴晓马上就要出国了,他和利华公司董事长的女儿要一同去德克萨斯州,吴晓要在那儿的一所音乐学院进修……”
林星:“然后呢?”
律师:“然后?没有什么然后嘛。”
林星:“然后吴晓和那个董事长的女儿,就在美国留下来!还是跟她去香港去台湾?”
律师:“这确实是……他们的私事。”
林星:“他们在一起已经多久了。”
律师说:“目前他们并没有在一起。我今天来主要是代表吴晓和你协商你们两人中止婚姻关系的问题,我看我们的话题没有什么必要再去涉及第三人了吧。”
林星说:“他要和我离婚就是因为有个第三人,为什么不许我涉及?好,那我告诉你,我不同意离婚!你去跟那位董事长的千金小姐说,我不离婚!吴晓永远都是我的爱人!”
律师说:“婚姻是双方自愿的,如果一方已经不愿再把另一方当做爱人,这种婚姻关系是难以维持的。今天我来,是希望你们两位能心平气和地协议离婚。我不希望你们通过法律诉讼解决问题。但是,如果没有别的选择,我们也只有诉诸法律,由法院来判决。不过这对双方都是一种无谓的伤害。”
林星说:“我没有一点过错,法院凭什么判?难道法律会支持那些第三者!”
律师说:“法院审判是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和其它相关法律。按照婚姻法的原则,凡夫妻感情确已破裂的,可以判离。在审判实践上,如果对当事人的感情是否确已破裂难以认定的话,一般会看他们的实际婚姻关系是否已经解体。你和吴晓已经分居半年多了,一般可以认定婚姻关系已经破裂。即便法院考虑到你的要求不予判离,一年之后一方再行起诉要求判离时,法院是肯定会判离的。对那种名存实亡而且不可能恢复的婚姻关系,法律是不主张强硬维持的。”
林星再次哭起来:“他要离婚,为什么不能来当面和我谈谈呢。他以前……以前那么爱我……难道人和人可以这样绝情吗,爱得那么快,那么深,又消失得那么急,连再见一面谈谈都不行了吗……”
律师同情地解释:“正因为你们有一段非常幸福的爱情,所以,我当事人才不愿意回首往事。而且我当事人马上就要到美国德克萨斯州的音乐学院进修去了。正在忙于准备工作和出国的各种手续。在现代社会里,当事人把这种个人事务委托律师代理是很正常的民事行为,不能一概地说是什么绝情吧。”
林星捂住脸,她不想让这个律师回去向吴晓学说自己的眼泪。
律师沉默了一会儿,大概看出今天的协议显然难以达成,于是说:“我看这样好了,这份协议书可以留在你这里,你可以再详细看一看。也可以对有关条款提出你的修改意见,我们可以改天再谈……”
在他说出这番结束语准备起身时,他完全没有料到林星会突然抬起头来,哗啦一声拿过桌上的那份协议,几乎带着点粗暴地,打断他的告辞:
“不用再谈了。我同意,现在就要签字吗?”
律师反应了半天,才慌忙打开自己的钢笔,递了过去,“你可以再仔细看看,不用着急,不用着急。”
林星没有再看,便在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她把林星两个字写得很大很大,大得不合规矩。她的泪珠噼噼啪啪地掉在了协议书上。
协议书一式二份,她都签了字。
律师提醒她签上日期:“今天是二月十二号。”
林星签上日期,流泪的脸上突然笑了:“过两天,就是吴晓的生日了。”
律师问道:“你还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吗?”
林星说:“没有。”停了一下,林星又说:“你告诉他,我祝他生日快乐,他以前给我过生日的时候,在房顶上挂了好多气球,让我扎破,听响,像鞭炮似的。还给我画了个生日卡……我,我本来还准备给他也过一次生日呢……”
律师说:“过几天我可能还会来,有些手续恐怕还得再来麻烦你。”
林星说:“我也有件事麻烦你,吴晓有些钱还存在我这里,都是他爸爸留给他的,你替他带回去。”
律师笑道:“刚才你签的协议上已经写明了,你们夫妻双方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的全部财产收入,包括任何一方在这期间得到的遗产收入,都归你所有,所以这钱你可以自己留下。”
林星想都没想就回答道:“请你替他带回去,这钱我不会要的。”
她起身走进卧室,从柜子里取出了那只装着八张存单的信封,放在了律师的面前。但律师依然是一副劝解的口气:“你是不是还在跟他赌气呀,其实完全没必要嘛,你留下这笔钱也是按双方的协议嘛。现代社会的民事协议实际上就是一种双方当事人都……”
林星再次打断了律师:“我们早就另有协议的。我和他,我们从一开始就有一个双方都决心遵守的约定。”
律师摘下眼镜,擦,然后饶有兴趣地眨着视力不清的眼睛,愿闻其详地问:“什么约定?”
林星的目光移向一边,停在了墙上她和吴晓的合影照片上,在那张照片上,两人笑得都很天真。那和谐一致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他们那个约定的内容。
林星:“彼此相爱,别无所求。”
律师好奇地神色收敛起来,不知是感动还是惊讶,脸上有了几分严肃。林星又说:“你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吹那支送葬曲吗,那也是我们的一个约定: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那支曲子就是我们百年之后的天堂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