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3页)

战栗之后,她渐渐有点陶醉。是他的怀抱,是他的声音,他说这里真美。是的这里真美!她感到他在亲她,是那年轻的,柔软而湿润的嘴唇。这感觉与新民的不一样,新民的亲吻是那么扎实沉稳刻板规矩,而此刻,却飘忽、温润、胆怯和一种带着罪恶感的慌乱。

她终于往前走了一步,离开了他的拥抱。她没有回首,像是对迎面的风说,别这样肖童,我爱你可我是你的姐姐。

肖童再一次抱紧了她,比刚才更加执著有力。他说庆春我爱你,我心里只有你,只要你高兴,我可以从这儿跳下去。

她再次挣脱开,挣脱开他有力的双臂和满嘴喃喃情话的低语。她说肖童你别强迫我好不好,你做什么都应该像个大人!

肖童很尴尬地站在那里,阳光把他的全身照得鲜明触目。他说:“你生气了?”

庆春说:“没有,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你这样乱来。”

肖童情绪波动,表情黯然地说:“我永远摸不透你,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你。我一直猜你爱我,你做了很多事都说明你爱我。难道这其实都是游戏?”

庆春说:“我们了解太少了,不应该这么着急谈‘爱’字。爱是一生的承诺,怎么能只争朝夕。”

肖童平静了一下心情,说:“那好吧,我不急,如果刚才我太用力弄疼你了,求你不要生气。”

庆春笑了,她主动伸出手,拉了他的手,说:“走,我们下去!”

那天他们带了一个相机,他给她照,她给他照,在每一个险峻处都留一个纪念。可惜山上找不到人帮一个忙,以致最后也没有一张两人的合影。多年以后,庆春一直都在感叹这个遗憾,因为金山岭对她来说,确实是一次难忘的浪漫之旅。

那天回家之后,在晚餐的饭桌上,父亲问起他们对金山岭司马台的感受,她和肖童都不约而同很低调地支吾其词。但父亲一离开饭桌,肖童便放肆地去摸她的手。他说:“说真的,这些年我去了那么多地方,连德国在内,最喜欢的还是司马台。我第一次去就一见如故,就觉得那儿是我的福地。”

庆春拨开他的手,说:“好好吃饭。”又问,“为什么?”

“那儿那么险峻,那么壮观,而且清静,有灵气。另外,今天在那儿,最重要最难忘的,是……”

庆春知道他要说什么,制止道:“嘿,你别自作多情没完没了好不好?”

肖童笑道:“那就不说了,就算我自作多情吧。”

他果然一边吃饭一边作思想状。庆春看他,那张像模特一样标致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吸毒的痕迹来了。她想,这是父亲的努力,也是自己的影响力,他肯定是为了她才会戒得这么快,效果这么好!她为自己而暗暗骄傲。

两天之后,到了李春强的生日。庆春那天晚上特别从单位早回来了一会儿,检查一下生日晚餐准备工作的落实情况。令她感到欣慰的是,肖童虽然对请李春强来过生日心怀不满,但对各项工作还是任劳任怨。父亲的角色已经从事必躬亲的一线退居到指手画脚的二线,动手操作的事几乎全是肖童一人包揽。

六点半钟李春强来了,一身便衣。庆春和父亲陪他在客厅里坐,饭桌就设在这里。肖童因为一直在父亲那个单元的厨房里忙活,所以直到酒菜上桌才过来与李春强见了面。

双方都挺平淡,只点了一下头。

父亲说,今天你过生日,我也借光喝点酒,喝古井贡如何?

李春强说,客随主便。您喝我陪着。

开了酒,菜也都上了桌,肖童又去厨房收拾。庆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见李春强已面露不快,便让他们先吃,自己跑到这边厨房来叫肖童。肖童说你们先吃我收拾完了再过去。庆春命令他放下,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明知道大家都在等你你这不是成心吗?

她硬拽了肖童过来入席,也给他的杯里倒了一点酒。大家举杯,祝李春强长命百岁。四只杯子在一起胡乱地碰了碰,李春强和父亲都是一饮而尽。

李春强说:“叔叔,您是长辈,让您给我祝寿,有点不成体统。”

父亲说:“那有什么,谁过生日谁是寿星佬。将来肖童过生日,我也得祝一声长命百岁。”

李春强看一眼庆春,别有用心地说:“肖童就更是晚一辈儿的人了。”

肖童目视李春强,那目光并不友好。庆春连忙半开玩笑地拨乱反正,“春强你别净充大辈的,占人家便宜。”

李春强口无遮拦地说:“本来嘛,咱们都工作多少年了,他还没毕业呢。”

庆春心里怦地一跳,心里骂死了李春强!你明知道肖童已经失学在家还提毕业这种字眼干什么!转脸悄悄看肖童,他似是浑然未觉地在给父亲倒酒。

父亲和李春强又干了一杯。李春强祝父亲身体健康。

开席不到一分钟,已经两杯酒下肚,显然喝得猛了点,李春强脸色微红,又满上了一杯,面对庆春,说:“来,我祝你永远年轻,永远这么漂亮。另外,把枪练准。”

庆春说:“承蒙吹捧,也承蒙批评。”她抿了一口,李春强又干了。

庆春对肖童说:“你单独敬一杯李大哥。”

肖童听话地端起酒杯,说:“祝李大哥事业发达,官运亨通。”他祝完自己先喝了一小口。李春强说:“哎,喝完。”肖童也听从地喝干了杯子。

李春强举起杯:“那我也祝你,祝你什么呢?”他转头问父亲,“他现在这病治到什么程度了,还顺利吧?”

父亲也没想到他会当着肖童的面在这种场合问这个,嘴里塞着食物急得不知先咽先说。

“唔,唔,还好,好,好……”

李春强转脸对肖童举杯:“我祝你,养好身体,彻底把病根给断了!”

他又是一饮而尽。但肖童此时的脸涨得比他还要红。

父亲咽下嘴里的东西,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肖童的窘态。不得不发表几句正面的评价。

“肖童这孩子,真是挺好,聪明,人品也好,我挺喜欢,挺喜欢……”

李春强附和着说:“本来嘛,人聪明,年纪又那么轻,所以我刚才说嘛,一定要把那个瘾给断了,否则就毁了。我也知道难,难也得下决心,十年八年也得下这个决心!”

父亲顾左右而言他,扯开了话题:“来来来,再喝。没关系,这是低度酒。”

庆春和父亲都起劲了地劝酒,挑选着李春强感兴趣的话题。父亲说,听说你们最近出差,净拣昆明、桂林这种山明水秀的地方走,你们是办案去了还是旅游去了,警察现在是不是也越干越潇洒了?李春强说,我们再潇洒也比不过叔叔,您是搞地质的,名山大川就是你们上班的办公室,游山玩水是你们的本职工作。父亲说那倒也是,我这么多年,国内的好地方也差不多走遍了,就是一次没出过国。李春强说,现在可以买旅游票出去,方便得很。父亲说,也贵得很,没上万块钱玩儿不好。李春强说要是出去的话您最想去哪儿。父亲说我倒是很想去一趟香港,中国自己的地方,没去过是个遗憾。李春强笑着说叔叔您气派太小。又问庆春要旅游的话最想去哪儿,庆春说想去美国,看看资本主义发达成什么样儿,腐朽成什么样儿。庆春见肖童有些被冷落,就问他最喜欢哪里。肖童驴唇不对马嘴地说,最喜欢金山岭司马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