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三章(第3/3页)

在塔列甫给新生活大队打电话的时候,里希提等来到了库房保管员伊萨木冬家里,只有乌尔汗和孩子在。据乌尔汗说,伊萨木冬是当晚十点多钟已经睡下后被人叫走的,走后再没有回来。谁叫的?乌尔汗说没有见人也没有听清口音。乌尔汗神色惊慌,对于问她的话大多回答:“不知道”、“不记得”、“没看见”、“没听清”。而且一直流泪不止。次日,在公社,塔列甫正式传讯了一次乌尔汗。也没有问出什么结果。

鉴于:1.廖尼卡家离粮库最近,他是当时唯一出现在现场的人;2.廖尼卡的父亲马尔科夫一贯表现孤僻、冷淡,与人民公社与社会政治生活格格不入,他已赴苏,苏侨协会的木拉托夫又曾住在他们家;3.更重要的是,大队支部汇报,获悉廖尼卡家地板下面的暗穴中,藏匿了相当数量的小麦。县公安局拘留了廖尼卡,经多次审讯。廖尼卡矢口否认与三十日晚间的盗窃案有任何牵连。廖尼卡重申,他选择了中国国籍,不打算跟随他父亲出走,愿意履行中国公民的一切义务,并要求保障其应有的公民权利。至于家中藏匿的粮食(公安部门搜查,廖尼卡家地板下面藏有小麦四百余公斤),廖尼卡说还是他父亲留下的,有买自黑市的,有看水磨的时候贪污克扣的,还有从夏收时没收净的地里拾回来的。廖尼卡在县公安局提供了一个情况,那就是他敢断定,当天夜间在库房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正是泰外库赶的那辆本生产队的“胶皮轱辘”。县公安局根据以上情况,认为判定廖尼卡参与盗窃证据不足,于拘留审查五天以后宣布无罪释放。

现在,泰外库也有重大嫌疑,特别是,通过七生产队的记工员与饲养员已经了解到,恰恰四月三十日晚泰外库没有把马车赶回来,自称是住在伊宁市旅店了。尤其蹊跷的是,经调查,四月三十日一天,泰外库没有给他跑运输的单位——食品公司拉运货物,在泰外库向生产队缴纳赶车的副业收入的时候,竟然比单据存根多出来了一天的钱,对于这一天的钱的来源,泰外库的说明极其含混。

塔列甫准备,等到去食品公司外调情况的书面材料整理出来之后,正式传讯泰外库。

看到伊力哈穆的怀疑神色,塔列甫说:“当然,泰外库的出身、历史、品格大家都是知道的,但该人缺乏政治头脑,容易上当,又爱喝酒和乱交朋友,最近赶着车行走四方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大队支部汇报,泰外库有情绪异常的表现,因此,不能排除泰外库的嫌疑。”

至于木拉托夫的活动,显然与此事有关,但木拉托夫确已走掉了,这一情况,也已向上级反映。

“总之,”塔列甫最后说,“这个案子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目前,唯一有希望的是通过泰外库的大车追出赶车、装车、偷麦子的人来。需要注意的是,这有可能不是一个普通的偷盗事件,而是敌人对我的颠覆和国内阶级敌人叛国通敌活动的一部分。作案者有来自伊宁市或别的什么地方的坏蛋,但他们所以能如此大胆、顺利地进行活动,是因为有‘家贼’配合。伊萨木冬似乎是家贼之一喽,只有他有仓库的钥匙,但是仅仅一个伊萨木冬,不大可能办这么大的事,究竟还有些什么人参与了这个罪恶勾当,这是我们应该弄清楚的。”

“大渠跑水是怎么回事?您了解吗?”伊力哈穆问。

“我问了一下,库图库扎尔书记说,那一段渠道是一九五八年延伸修起的,水面比地面高。他本来就不赞成那样修渠,那样做太危险。详细情况你再问问他吧,他也是当事人嘛。还有艾拜杜拉喽,他在值勤的时候擅自离开岗位,这是失职了。但在我们农村,救渠如救火,他奋不顾身去救渠,反而成了罪过了吗?小伙子最初心情很沉重——这些情况,你回去了解比我更方便。毛主席说的啦,公安工作要走群众路线,专业人员办案要与群众破案相结合,希望我们配合起来。现在,事情多呀,我们力量有限,这不是嘛,一半天还要上山,山上的事更是不敢含糊,那儿的生产是和喘气的活物打交道,任何差池,都会带来无可挽回的严重后果。”

“我再问您一下,您掌握玛丽汗的什么情况不?”

“三月份,据反映玛丽汗有点翘尾巴。从四月下半月说是她就病了,经常是卧床不起。”

“好,”伊力哈穆站了起来,“如果有什么情况,我再来找您。”

小说人语:

谁能不爱伊犁?谁能不爱伊犁河边的春夏秋冬?谁能不爱伊犁的鸟鸣与万种生命?谁能不爱与生命为伍的善良与欢欣?谁又能干净地摆脱那斗争年代的斗争的辛苦与累累伤痕……还有不斗争的晦暗、憋闷与冤屈!

这是“文革”后期的作品,并无大智大勇大出息的小说(不是大说)人,在拼命靠拢“文革”思维以求“政治正确”的同时,怨怼的锋芒仍然指向极左!其用心亦良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