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4页)
但不知为什么,从这以后陆弥就更爱子冲了,她觉得子冲不仅外表端正、干净,内心也十分健康,决不会为了自己的一点欲望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同时还保留着那么一点点男人式的天真。陆弥有一个心理咨询师的朋友问她,你有没有违心地夸过你的男朋友?陆弥说我简直就是心甘情愿的发自肺腑地想夸他。
后来他们就很自然地同居了。
而他们现在供楼并且准备结婚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陆弥走了以后,子冲便去了电脑城,后来回了宿舍,听了一会儿音乐又看了几页书,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然而这个晚上,陆弥一夜未归。
子冲却不担心,因为这也不算太稀奇的事,有段时间白拒工作室接拍了一本当代劳模风采纪念册,要求图文并茂,所谓图便是劳模们的近照。环卫工人,你得半夜四点在大马路上拍吧,鸡场、猪场的劳模你得等蛋多肉厚的时候拍吧,保不准什么时候他们才能露出带状态的笑容……
只是子冲曾经给陆弥打过一个电话,但是她关机了。
陆弥出走的这个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就像任何一次去工作一样,她跟着白拒来到了一个价格不菲的高尚小区,为一个三线的女演员拍照。
三线女演员本来还是有点观众缘的,但她不知死的跑到国外溜了一圈,终于把最后一点码头丢光。回到国内,她是找回了以前的自我感觉,得到的却是市场和观众的冷遇,幸好她的婚姻还不错,嫁了一个有所成就的音乐人,所以还算有钱也有人脉关系重整河山。
复出要有充足的准备,拍照自然也是全方位出击的一部分。
拍照并不是在女演员的别墅,而是在该小区会所的室内恒温游泳池畔,由于是女演员的包场,以至于整个游泳馆冷冷清清,而女演员的五个私人助理均围着她忙里忙外的。当然这一切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白拒和陆弥是见怪不怪的,可是这个女演员太不识相了,首先她觉得自己没镇住这两个摄影师,不仅没有拍案惊奇更没有瞪大双眼目不暇接,反而平静得有些冷漠,于是心中已有些许不喜。后来拍照的时候,她总是教导白拒这样拍或者那样拍,又叫陆弥这样打灯那样打灯,总之必须保证在任何时候都是她最美的四分之三脸的角度。
对此,白拒和陆弥心照不宣地忍着,尽可能的配合她。正如白拒和陆弥的共识,一线的女演员反而还好伺候,那我们也只好把耐心留给拿捏摆谱的末流角色吧。
然而,女演员的一个要求还是把白拒给惹火了,当时的游泳池里飘满艳粉色的玫瑰花瓣,女演员穿着葱绿色的雪纺长裙,不仅裸露着香肩,还若明若暗地显现出她高挑轻盈的身材,犹如出水芙蓉般美丽。可是她犯了一个错误,她要求陆弥和白拒都站到水里来为她拍照,她愿意为他们买游泳衣和游泳裤,而且她也觉得他们应该像她想象的那样敬业。
白拒沉下脸之后,便开始低头整理照相器材,然后头都不回地走了。
女演员大为光火,把所有的气都撒在陆弥头上,陆弥只管收拾灯具和三角架等物,也匆匆地离开了游泳馆。
在回工作室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好长时间白拒才说:“明天就把定金退给她。”
陆弥低声道:“知道了。”
“你怎么了?”
“没怎么。”
“说嘛。”
“白拒,你知道吗?从今往后我需要钱供楼。”
“你买楼了?”
“对,今天下午付的定金,是兰亭公寓。”
“那儿的地段还不错,交通也便利。”
“就是说嘛。”
“供楼归供楼,工作室也要有自己的品位。”
“我懂。”
“你不懂,女人都是见利忘义的。”
白拒又是头都不回地走了。陆弥心想可不是嘛,自己当初就是因为仰慕白拒的个性才下决心跟他一起工作的,可是现在她又有点受不了他那种连钱的面子都不看的酷。
人怎么那么容易向钱低头呢?陆弥暗自感慨,事情如果放在从前,火冒三丈干不下去的肯定是她,今晚她却什么都忍了,简直就像个粗使丫头似的,要不是白拒收拾东西走人,没准她就真的下水了,也难怪白拒骂她见利忘义。
其实这时候也才晚上十点半,陆弥正准备回到子冲那里去,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叫她回一趟家。陆弥说好吧,明天我就跟子冲一块回去。陆弥的妈妈沉吟了片刻说,你还是自己先回来一下吧。
陆弥回到家,见到客厅里坐着爸、妈,还有嫂子熊静文和哥哥嫂子的女儿陆蓓蓓,他们齐齐地望着她,脸色却是灰暗的。陆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待开口,母亲已经使眼色叫她到里屋去。
进了里屋母亲就开始掉眼泪,她说:“弥儿,你哥他住院了。”
陆弥问生了什么病?母亲说:“开始他只是不舒服,发低烧,我们也没有太当回事,结果这些天做了全面检查,想不到他竟然患了严重的肾病,而且病情发展得很快,有一个肾已经完全不工作了……”
陆弥顿时傻了。半晌,她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到医院去。”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医生说了,唯一的办法是换肾,而且还有一个最佳时机的问题,过了这一段,你哥的体力就撑不住这么大的手术了……你知道这个手术要花好多钱,光是换肾就要三十万,还有肾源呢,都是钱……”母亲叹了一口气。
陆弥没有说话,她也只有十万块钱,其中一半还是子冲的。
母亲终于停止了掉眼泪,她严肃地望着陆弥,说:“你哥和静文就没什么积蓄,我和你爸都是工人我们能有几个钱?基本上你哥娶媳妇的时候都花了,现在拿出棺材本不到六万块钱……所以弥儿,你有多少钱都要拿出来救你哥。”
这话真是像针一样扎在陆弥的心上。
夜里,陆弥睡在自己原先的小房间里,自她走后,蓓蓓便住在这间房。晚上猜到她不走了,蓓蓓便跟静文去睡大床了。
躺在床上,陆弥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首先没想到的是,灾难在向她瞄准的时候她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其次,这件事她该怎么向子冲开口?说,我们不买房了,那十万块钱必须要拿出来救我哥?
为什么刚才母亲的话会刺痛陆弥?这其中是有特殊原因的。陆弥的父母亲都是客家人,客家人本质上都有些重男轻女,表现在陆家就甚之又甚。可以说在陆家无论有任何举措都是围着儿子陆征团团转,这几乎成了天经地义的事。小的时候,家里的生活不富裕,就是有一个鸡蛋也是给陆征吃,陆弥所以搞成一个男孩子性格也是因为从小捡哥哥的旧衣服穿,在家什么活儿都得干,竟然打煤饼时爸妈都不让陆征帮她,那时她头发剪得短短的在贫民区疯跑,谁都当她是一个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