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主 一(第5/5页)

一会儿,老太太从厨房回来对丁小鲁说:“冰箱里只有一点肉馅了,厨房里也就是土豆白菜了。”

“我去买。”丁小鲁说着站起来。

“千万别去。”于观按住丁小鲁掏钱包的手,“这点就够,咱们包饺子。”

“很近的。”老太太说,“楼下就有个菜市场。”

“我知道,那也别去。我们什么也不想吃,包饺子挺好。”

“不用去不用去。”杨重马青也说,“甭麻烦,咱们就随便吃点。”

“还是去买点。”老太太对女儿说,“男孩子可以将就,姑娘得有点可口的。”

“我也不用。”林蓓说,“我爱吃带馅的。”

“真的别去了。”于观对丁小鲁说,“你太客气,我们就走了。”

“那好,那咱们就包饺子吧。”丁小鲁对她妈说,“反正也不是外人。”

“这就对了,我和面小鲁拌馅,老太太您歇着什么都甭管净等着吃——杨重别光自个抽烟,给老太太一颗。”

“哎哟,我不知道阿姨也吸烟,您来这颗。”刚把烟叼上嘴的杨重忙拎着根烟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点着烟看了看牌子:“现在年轻人净抽好烟。”

“我们也不置房子置地,有钱就抽两颗烟玩玩。”

老太太吐了口烟,笑着点点头,坐回藤椅上:“现在的年轻人没负担啊。”

“您抽烟够溜的。”

“我抽烟的历史比你年龄都长,那会儿天天开会天天熏,就会了。”

于观跟着丁小鲁来到厨房,丁小鲁找出个铝盆,从面口袋里舀出面让给于观,自己洗菜切菜。两个人很起劲儿地干着,一声不吭,客厅里的人聊得挺热闹,不时蓦地响起一阵笑声,老太太的笑声格外响亮。

“你妈精神真好。”

“不操心,不着急,自然精神好。”

“你呢,也挺好?”

“你呢?”于观专心致志地揉着面,脸上沁出了汗。

“我发觉你不太爱说话了。”

“谁说的?我说话时你没听见就是了,哦,有时话是少了。”

客厅传来马青一个人的快速说话声,当他停顿时,响起一片欢笑,笑声刚停,杨重又说了几句什么,笑声再起。

“你这两个同事挺逗的!”

“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丁小鲁手停了一下,又继续剁菜:“你终于有这样的朋友了。”

“和他们在一起我总是很快乐。”

笑声忽然大了,厨房门开了,林蓓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你们说什么呢这么乐?”丁小鲁抬头说。

“他们在说他们公司的顾客的事呢。”林蓓倚着门说,“我不爱听。”

“可我听见你跟着笑呢。”

“笑归笑,可我不喜欢。他们特坏,人家一个女顾客就是想跟他们探讨一下人生,也没什么不对,他们就把人家骗到游乐场,故意用碰碰车撞人家,把人家撞岔了气儿。”

“没说的,这坏点子准是于观出的。”丁小鲁笑着直起腰看着于观说。

“不是我,马青的主意。”于观也笑着说,使劲用手拍打着揉得光滑的面团。

“你们真不像话,那么过分。”林蓓噘着嘴说。

“她没察觉是故意的。”

“那也不好,对人一点都不真诚。”

“我们小蓓可有正义感了。”

“不是正义感不正义感,本来嘛。我就不爱跟这种人打交道,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拿你开心。”

“林蓓怎么跑这儿站着来啦?”马青笑嘻嘻地叼着烟进厨房找火,丁小鲁从煤气灶上把火柴拿起给他,笑着对他说:

“正说你呢。”

“说我什么?”马青点着烟,把火柴扔回去。

“说你坏,干坏事。”林蓓直筒筒地说,眼睛瞪着马青。

马青把烟从嘴上拿下来,看了眼于观,对林蓓说:“我没敢得罪你呀,怎么就‘坏’了。”

“你对别人坏,我也是女的,不爱听你吹怎么捉弄人家女的。”

“就是,要尊重妇女。”丁小鲁把剁的菜推进盛肉馅的盆,用力搅起来。

“可我不是老‘坏’。”马青对林蓓说,“我‘好’一个给你看行吗?您容我酝酿酝酿。”

“包饺子了包饺子了。”丁小鲁端着馅盆往堂屋走,“别贫啦,都去洗手。”

林蓓扭身去卫生间,马青吮着烟对于观说:“瞧我别扭——这姑娘。”

“她还没习惯你。”于观笑着端起面盆,“人家是好姑娘。”

“敢情咱们都是坏蛋。”

众人七手八脚包饺子时,老太太建议“给干活的人放点曲子”。丁小鲁拧了半天老式箱形收音机旋钮,调出一组豪迈、缠绵的出征歌曲,这些歌曲也是流行歌曲,大家都随着旋律摇头晃脑地哼哼。当歌手唱到:“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三个男人一齐昂首唱第二声部:“——我不悲哀!”